本子的扉頁沒有落款,但筆跡秀麗圓潤,墨跡較新,應該是一名女性近期留下的記錄。
【2007年3月3日,第一次實驗,失敗。】
【2007年4月6日,第二次實驗,我聽到了它的聲音。】
【2007年5月7日,第三次實驗,終于,我與它達成約定。我將結束這里的一切,用新血掩蓋舊時的罪惡。】
最后一條記錄是,【2007年6月6日,第四次實驗,失敗。我和它共同召喚出的實驗品逃離了閣樓,希望實驗品沒有跑出農場。如果被外人知道,必將釀成大禍。】
2007年?
姜荻眉毛一抖,本能地覺得不對。他鼓了鼓臉頰,把筆記本塞進褲腰帶里。
老約翰一家信仰的是基督教邪.教的一種,哪怕姜荻失憶了,都能看得出那六芒星法陣奇怪的文字和基督教搭不上關系。
畫下法陣的人,很可能是史坦尼斯家的一名女眷,仗著燈下黑,在人來人往的儲藏間閣樓畫下陣法,召來一個被稱作‘它’的東西,做了某種實驗,卻出現實驗事故讓實驗品逃離了閣樓。
至于目的,姜荻摸摸下巴,推測道,“用新血掩蓋舊時的罪惡”,這人大約是想和一家人信奉的摩門圣殿教做一個了結。
會是誰呢?姜荻的腦海中閃過老約翰幾位妻子端莊賢淑的臉孔,以及幾個女兒模糊的面目。誰都有可能,又誰都不像。
之所以不會是廚娘,姜荻心想,那大娘殺人掏心無惡不作,放在《水滸傳》里也算個女中豪杰,正是畫法陣的人針對的對象。
說不定……姜荻嘶了聲,太陽穴一陣刺痛。說不定廚娘今天中午凄慘的死狀,恰與法陣召喚出來的東西有關。
他心里劃出兩條枝葉相連的線,一條是老約翰信仰的摩門圣殿教,一條是閣樓上的法陣。
似乎每一條都在指向同一個真相,但他一時間找不到方向。
線索太少了。
姜荻把顧延扶起來,蹭了蹭他的頸窩,嗅到一股舒服的雨后苔蘚的氣息,嘈雜沸騰的腦海霎時沒入寂靜。
“顧延。”姜荻盯了會兒顧延俊美無儔的臉,嘆口氣,“你再不醒我們就解除男男朋友關系。”
說罷,虎著小臉往顧延的嘴角親了親。觸感冰冷干燥,像親吻一枝干枯玫瑰,或是一枚玉玨。
等一下,我他媽在干嘛?!
姜荻一把推開顧延,臉頰倏然醺紅,等呼吸平復后,慢吞吞把人背好,搭好胳膊,隨即,就聽到耳畔一聲低啞的笑聲。
“我去!”姜荻側過臉,與顧延相望一瞬,又猛地別過頭,梗著脖子問,“你什麼時候醒的?”
“你偷親我的時候。”
“!!!”
男朋友的偷親,怎麼能叫偷呢?
姜荻哼了聲,要不是看在顧延面無血色的份上,當時就想把他從閣樓丟下去。
他三兩句把顧延昏厥后的遭遇說了,眉頭嚴肅地擰成小疙瘩:“你身上的詛咒,恐怕就是法陣召來的東西搞的鬼。”
“嗯,不是什麼大事。”顧延輕描淡寫,“我剛才昏倒,也有地下室空氣不流通,以及昨晚沒睡好的緣故,沒完全失去意識。等下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半小時就好。”
他整個人掛在姜荻身上,像是從后摟著他,下巴擱在姜荻的肩頭,鼻尖磨蹭姜荻耳根,鼻息相聞,姿勢分外曖昧。
姜荻仿若未覺,顧延說的屁話,他是一個字都不信。
他語氣硬邦邦地質問:“你騙鬼呢?左手都成那樣了,想瞞我瞞到什麼時候?”
顧延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辯解,冰冷的手背卻驀然落了幾滴滾燙的淚水。
“我擦,我哭什麼?”姜荻難以置信似的看著手心的濕意,猛揉眼睛。
丟臉丟大了!
顧延沉默許久,按著姜荻的肩膀,強硬地把人轉過來,面對面抵著額頭。姜荻想躲,卻被他手掌扣住后腦勺,動彈不得。
“哈哈。”姜荻眼眶里盈著淚,眼尾兩抹叫人心疼的緋紅,他干笑幾聲,“我們之前該不會真的是情侶吧?燒香拜把子,供奉雞鴨鹵豬頭那種?”
他不是愛哭的人,但被顧延漆黑如濃墨的眼瞳盯著,就有種被全心全意愛重,哪怕是他的缺點、弱點都被一一包容的感覺。
他們失去記憶以來才過去不到兩天,這算什麼,一見鐘情嗎?
也太離譜了!
輕浮!
“抱歉,以后不會了。”
顧延抹去姜荻的淚水,雙手捧起他的臉龐,咬了咬他的唇。
吻很短暫,不過是舌尖的一觸及分,卻讓姜荻軟了手腳,險些捎帶著顧延一塊摔倒。
砰咚!
儲藏室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姜荻心臟驟緊,和顧延默契地靠向閣樓扶梯旁的死角。顧延握著龍牙刀,姜荻則撿起一本大部頭的電話黃頁,嚴陣以待。
樓下的腳步聲沉重,不看便知是老約翰。他嘴里嘟囔著失蹤的廚娘,抱怨著讓妻子來收拾面粉散落一片狼藉的儲藏間。
“卑劣的狗崽子,別讓我逮到你!”
突然間,老約翰收腔,悶悶的腳步聲愈發靠近。
姜荻脊背緊繃,知道老約翰恐怕看到了他們來不及收起的梯子,發現了這處不為人知的閣樓。
窗戶被鐵柵欄封死,他們唯一的出路就是眼前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