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偷尸體的人也不會是老約翰。”顧延移開目光,“如果是他,估計早就鬧起來了。所以,現在只剩下兩種可能——”
“要麼是我們不知道的第三方,鬼鬼祟祟的趁夜色刨坑偷尸體,還給老約翰兒子放了一半的血。”姜荻掰手指,臉龐在昏暗的光線下慘白如紙,“要麼,是尸體自己爬出來了。”
只有這種可能,才能解釋現場的亂象。
*
夜幕低垂。
史坦尼斯家的閣樓僅有一人高,吳惠躬著背才能避開厚厚一層灰塵的房梁。她屏住呼吸,減少存在感,盡量不去打擾席地而坐,皺眉沉思的鐘靈。
鐵柵欄鎖死的天窗外灑下一汪黯淡的月色,落到鐘靈墨緞似的長發上,照亮地上一大片石灰或是白色粉筆畫出的六芒星法陣。
法陣上的文字扭曲如蝌蚪,朝著鐘靈的最上方一角畫著形似山羊的標志。吳惠看不懂,她只覺著六個角上燒到一半的白蠟燭有些瘆人。
他們在這幢綠房子潛伏了一夜,直到史坦尼斯一家十六口人全數睡去,才放輕腳步四下查看,儲藏間的天花板上發現這處隱藏閣樓的暗門。
鐘靈胳膊肘撐在膝頭,掩嘴思索良久,忽然笑出聲:“通靈法陣?有趣。吳惠,你聽說過麼?”
吳惠默然,輕輕搖頭。
鐘靈揚起一抹興致盎然的笑意:“史坦尼斯們信仰摩門圣殿教,老約翰自詡是人間的圣靈,耶穌現世。這樣‘虔誠’的家庭為什麼會有人使用融合猶太教所羅門封印,以及撒旦標志性的山羊符號?”
“加上蠟燭,哈哈,更明顯了。這是一個通靈、招魂的陣法,是史坦尼斯的哪一位妻子,哪一個女兒背著他畫下的?她想召喚誰?魔鬼?還是死人的魂靈?”
他的語速輕快,如湍急的溪流,似乎不是說給吳惠聽的,而是說給腦海中的另一個自己。
不過,吳惠不在意,鐘靈的推理只是加劇了她心底的崇拜。
發現法陣一事,自然讓鐘靈心情不錯。他指尖打顫,嘴角高高咧起,眼中蕩開興奮的漣漪。
“我們沒有失去記憶,過去的知識、能力、經驗都以另一種形式刻印在靈魂深處。”鐘靈站起身,黑色長發搖曳,“等找回記憶后,我會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走吧,天快亮了。”
吳惠拎起裙擺,隨鐘靈走下閣樓扶梯,像忠誠但平庸的仆從隱沒進鐘靈的影子。
他們倆的腳步很輕,可扶梯的木頭太過老舊,在安靜的儲藏間里響起嘎吱嘎吱的動靜,分外刺耳。
突然間,門外的走廊里也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夾雜著金屬刮蹭地板,喀啦喀啦的聲響。
吳惠和鐘靈停在扶梯半道,脊背緊貼墻面,不約而同地屏息凝神。
等腳步聲遠去,鐘靈悄默聲地落地,緩緩擰開儲藏間的門把手,從門縫往外窺視。只見老約翰拖著他的沾滿血垢的斧子,在L型的走廊上來回巡視,所過之處拖曳下一道深紅的血跡。
走廊兩側都是女眷們的臥室,此時門扉緊閉。老約翰在走廊上走了數個來回,仍沒有回屋睡覺的意思,鐘靈臉色有些難看,儲藏室沒有窗,他們必須從這扇門出去。
吱呀——
不知打哪兒吹來一陣陰風,儲藏室門框的金屬合頁擠出扎耳的聲音。
老約翰的身形一頓,陡然轉過身,大步走近。他嗖嗖揮舞著斧子,咔嚓一聲,砍在門鎖上。
鎖頭咣當滾落。
嘭!他一腳踹開房門,可是儲藏室里除了一袋袋的土豆和面粉,什麼都沒有。
倏然間,老約翰似乎看到什麼發亮的東西,他嗬嗬笑出聲,猛地拉開門板,卻在門后的夾縫里看到一灘淺銀色的積水,映出他那張狗熊一樣粗獷的臉。
“該死!廚房漏水怎麼會漏到這兒?”他怕面粉發霉,罵罵咧咧地拍門叫醒其中一位妻子,讓她別睡了,趕緊去把廚房的水管修一修。
老約翰拎一塊破抹布回到儲藏室,門后的積水卻不翼而飛。
屋外,樹林。
不遠處,魚塘的腥氣灌入鼻腔,吳惠背靠樹干,胸口起伏不定,濕透的裙擺隨便一擰就嘩啦啦地擰出水。
他們將將差一秒就要被發現了!可是,一眨眼間,她就被鐘靈帶著從儲藏室離開,出現在農場的魚塘里。
鐘靈看著他那雙蒼白的手,無聲大笑,笑到弓起身,眼底閃爍瘋狂的異色。
“這不是一個正常的世界。”他不疾不徐道,“我們也并非凡人,我們的血液里流淌著……力量。”
鐘靈的指尖驟然出現一滴高速旋轉的水珠,他輕輕一指,銀色水珠就如同子彈般射入十米外的樹干,茂密的枝葉颯颯幾聲細響。
須臾的寂靜過后,整棵樹轟然倒下。
“不錯。”鐘靈笑了笑,“找誰實驗好呢?”
*
天蒙蒙亮,窩棚和集裝箱里的奴隸們就動身前往主屋后門,由廚娘給他們一人發一碗跟水差不多寡淡的燕麥粥,以及一片又酸又苦的黑面包。
姜荻臉皺成包子,嚴肅又艱難地把面包吞下。他自認不是養尊處優的人,可也沒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