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快步跑到路口,大聲催促,那青色裙子的女人卻無動于衷,直愣愣地望向送煞的長隊。
法師的心臟猛然高懸,這個女人為什麼那麼像朱家一年前上吊自殺的大女兒?
不,不對,這女的臉上沒有五官,沒有皮膚,而是黢黑的一團……自己為什麼會認為她是朱家大女兒?
法師腿栗股栗,一道道冷汗劃下,沾染紅色的油彩,猶如一滴滴血淚。
他從唇縫擠出兩個字:“快跑。”
一旁的助手急得跺腳:“師父,你不能說話破功的呀!”
“快跑——!”
法師說出他生命中最后兩個字,下一秒,身后的草龍啪地拍打在地,火星四濺,濺射上他的法袍、頭冠。
瞬間葬身火海。
作者有話說:
引用改編自閩南語童謠《天黑黑》:“天烏烏,要落雨。阿公拿鋤頭去掘芋,掘呀掘掘仔掘,掘著一條舊皮帶……阿公要煮咸,阿媽要煮淡,二個相打弄鼓鍋。”
第70章 送肉粽4
“咳咳咳!”
江鱘爬出棺材, 捻起方巾一角擦拭額頭的黑灰。姜荻嘴角抽搐,壓根不想問哪兒來的灰, 也不敢問。
調查組長體面挺括的襯衫起了褶, 梅干菜似的,但江鱘的動作仍算優雅,單手撐著棺材邊緣穩穩落地, 言簡意賅地把這具法師生前十分鐘的情形告知眾人。
“好家伙, 敢情七夕節那天送的人就是朱家的最后一名死者,三個孩子的父親朱常立。”姜荻打個激靈, “那老板娘居然沒騙我們。我想想啊,她說的死亡順序……”
“朱家奶奶,爺爺, 朱常立的妻子,三個孩子順序不明, 最后是朱常立本人。”顧延道。
莫問良啐口唾沫:“媽的, 家里一連死了那麼多人不想著搬家?他家不出事都難。
連累了那幾個小孩, 三位法師和那老阿伯也是倒霉催的。”
“扮演鐘馗的法師記憶里,最后出現攔路導致送煞失敗的青衣女鬼有可能是朱家大女兒。這背后是有故事啊。”
江鱘笑了笑, 扶起被他踢倒的一根白蠟燭, 湊到另一座燭臺邊點上。
“青衣女鬼?”姜荻抿嘴,腦海中晃過一抹黑色人影, “江鱘,你看清了麼?她穿著什麼樣式的衣裳?”
江鱘的鏡片微閃,意味深長道:“長裙。”
“吊帶兒,過膝長裙?”姜荻上下比劃。
“不錯。”
顧延劍眉一擰。
陸小梢疑惑:“小姜, 你見過她?”
姜荻撓了撓后腦勺:“我也不確定。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青色裙子在黑白漫畫里該是什麼顏色?
總歸不會是白色。
可是, 如果他在初入副本“密室逃脫”時撞上的長裙女鬼, 正是導致送肉粽失敗的朱家大女兒,那自己的幾發燒灼彈真的殺死她了麼?
姜荻噫唔一聲,捂住腮幫子。
“怎麼了?”
顧延握住姜荻手肘,溫暖寬大的掌心撫平心底的不安。
“哥。”姜荻想了想,還是把話咽下去,“沒事兒,中午喝的冰豆漿糖加多了,牙疼。”
他不想遇到丁點小事就去依賴顧延。
在地藏王廟轉一圈,沒找到工作人員,也沒翻到前幾次送肉粽的書面記錄。
一無所獲的眾人回到正殿,把環繞棺材的紅繩仔細移回原位,再齊齊合掌朝地藏王菩薩和鐘馗爺拜了拜。
“哥,接下來干嘛?去朱家的老房子看看?”姜荻問。
顧延正欲點頭,抬眸望向鉛灰的天幕,啪嗒啪嗒,天上又落起小雨。
“朱家幾次送煞失敗,雨天陰氣重,他家老宅恐怕不太平。
”
五人商議一番,想想也是,他們有五天時間,這回副本的線索尚且清晰,不急于一時半刻,沒必要徒增風險。
姜荻小心闔上正殿的雕花大門,透過門縫只見地藏王菩薩雍容肅穆,鐘馗橫眉怒目,提著的心又落回肚子里去。
一行人說說笑笑離開地藏王廟,琢磨著回去的路上嘗嘗千禧年之前的真·古早味奶茶,渾然不知在他們離開后——
嘎吱,嘭嘭嘭!
三塊棺材板轟然滑落倒地,一縷陰風鉆進紅線陣中,吹起五色布擋住鐘馗像的雙眼。
轉瞬間,三具焦黑的尸體化為三缽黑灰,隨風飄散。
轟隆隆,悶雷滾滾,狂風大作,悶熱的鹿港鎮頓時蒙上一層陰氣。
地藏王菩薩左手持金色寶珠,右手執鎏金錫杖,法相莊嚴,一滴燭淚自眼眶滑落。
*
一人嘬一杯奶茶,在雨下大之前回到租住的騎樓。
雨點噼里啪啦趕在他們腳后跟落下,控肉飯店的老板娘在店里忙忙碌碌,收拾店里的桌椅,除了臉色蒼白些,一切都還算妥當,見到他們幾個也沒有認出來的意思。顯然,老板娘缺失了那一段被煞氣上身的記憶。
收音機里正播報著六級臺風預警,沙沙的電流聲刺耳。
姜荻草草點頭算打過招呼,緊跟在顧延身后,鉆進羊腸般狹窄的樓梯。
顧延向后伸手,臉上仍淡淡的。姜荻猶豫半秒,握了上去,臉頰熱氣蒸騰,心里循環播放兩句話——
顧延真的好會!
偷摸談戀愛真的好爽!
莫問良打開銹跡斑斑的防盜門時,姜荻摳摳顧延手心,泥鰍似的抽回手,耳尖依然泛粉。
陸小梢咯咯笑出雞叫,朝姜荻眨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