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保持冷靜,四面佛降世的神跡正在全球直播。”顧延冷冷道,“如果我是你,會手刃盤亙帕黛島的怪物素察,庇佑弱小無力的人類。”
姜荻哈的一聲笑了:“人有人設,神也有神設。四面佛,神的力量來自于人類的信仰,你應該不想讓屬于你的信仰崩塌吧?”
他們話說得利落,大言不慚讓四面佛當著鏡頭大義滅親,但姜荻的臉頰貼著顧延的頸窩,清楚感覺到顧延喉結緊張地起伏,皮膚緊繃。
顧延在賭。
要麼四面佛不在乎什麼信仰,抬手毀掉相機中斷直播,再讓素察回到祭臺,強迫姜荻繼續“等價交換”,淪為怪物降臨人世的完美容器。那到時候,顧延只能抱著姜荻,拖家帶口逃竄,在孤懸于太平洋的小島上與四面佛和他的好大兒素察捉迷藏,熬到十二點才算解脫。
要麼四面佛顧忌已經播出的幾十秒內容,再想到能借由直播收獲全世界的驚嘆與信仰,順水推舟與人類合謀。
他賭神明亦有貪欲。
四面佛的眼神古井無波,揮起純金禪杖徑直打向——
素察的鱗甲裹入金色火焰,他尖叫哭嚎,仿佛十臺低音音響震顫,發出轟隆滋啦的噪聲。
佛像凌空騰起,八只手捏出凈化與祝福的法印,清新的海風拂面,吹滅火焰,卷起一地灰燼,遙遙墜入深海。
一輪圓月的清輝下,佛像金身化作點點金光,如螢火、焰火轉瞬即逝。
帕黛島人雙手合十匍匐跪拜,口中祝禱,感激四面佛降世殺死那頭兇惡的怪物。崇高恢宏的場景被鏡頭一一記錄,演員們各司其職,導演和場務站在鏡頭之外的夜色里享受最終的勝利。
劉文婷撲通跪在地上,大聲喘氣,陸小梢摟住她小聲安慰。
江鱘微笑道:“不愧是神佛,演技說來就來。”
姜荻跟著打趣:“這要是在于娛樂圈,高低得整個金像獎終身影帝。”
江鱘清清嗓子暗笑,沒接話。
顧延垂下眼睫,注視他鼓起的臉肉,水紅的唇,臉頰幾道黑灰,像貓科動物的胡須。
姜荻笑容逐漸消失,貼著顧延那半邊臉都絲絲兒地發麻,梗著脖子,壓根不敢抬頭看。
“走吧。”顧延道。
眾人收拾好東西,慢悠悠沿著小路往山下走。
姜荻僵在顧延懷里,連生氣都不敢喘,柔軟的金發一晃一晃。
“你可以用鼻子呼吸。”顧延大發慈悲。
姜荻如釋重負,嗚咽一聲埋進顧延胸膛,嗅到那人身上冷冽的香味和淡淡的硝煙味。
“對了,那紅衣服的姐姐怎麼辦?”他硬著頭皮轉移話題。
話音剛落,一頭濕淋淋的秀發就從面前的樹杈垂下,咔噠噠轉過頭,紅衣女鬼一臉冷漠地盯著他們。
“哎呦我去,嚇死我了。”姜荻浮夸表演,環住顧延的肩膀。
顧延頓了頓,勾起一抹無可奈何的笑意,像被姜荻取悅:“下來。
“喳。”姜荻忙不迭滾下來,拍拍屁股,恨不能逃之夭夭。
顧延取出系統背包里的紙錢和一罐公雞血,用紅線沾上雞血圍繞紅衣女鬼,再點燃兩支白燭,燭光照亮紅裙女人生前明艷的面容。
余下四人沉默著看他用方術斷絕紅衣女鬼在人間的執念,朦朦的燭光熄滅,女鬼的紅影消散。
姜荻長出一口氣,剛想走上前去跟江鱘幾人嘮嘮,可他們跟見了鬼似的打著哈哈火速離場。
江鱘:“鬼妻娜娜的廟在隔壁山頭?難得有機會,我去轉一圈。”
陸小梢拔腿就跑,跑得比江鱘還快:“組長,等等我!”
劉文婷都傻了,抱著相機不知所措:“我,我去給他們拍張游客照。”
姜荻下巴都掉了,急得跳腳:“道義在哪里?友誼在哪里?基本的人性又在哪里?”
他萬般不情愿地朝顧延努努嘴:“不是我說,你這人緣啊,欸,真差勁。”
顧延冷嗤一聲,下頜微抬:“音樂節還沒結束。”
“嗯,嗯?!”
他們牽著手往海灘走,起初手心搭著手心,顧延反手一握,修長的手指探入姜荻指縫,十指相扣。
姜荻心咚咚狂跳,比滿月派對蹦迪的游客都猛烈。
他不理解!
顧延兇他就罷了,生氣他也能哄,現在這算怎麼一回事?
細膩的白沙淹沒貝殼般飽滿的趾肚,姜荻吁一口氣,心下一橫,閉眼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顧延冷笑:“你就只有這句話可說麼?”
姜荻睜開一只眼睛,咻,嘭!海邊燃起煙花,一朵接一朵在他金棕色的瞳孔中明滅。
“……睜一只眼不累麼?”顧延無語。
“哥,你不生氣啦?”姜荻肩膀一垮,渾身輕快,磨磨蹭蹭鉆進顧延懷里。
“生氣?”顧延呵了聲,“誰敢跟你生氣?”
姜荻忘乎所以,環住顧延的腰:“我發誓,以后再也不會自作主張,讓你擔心。”
“姜荻。”
顧延高半頭,微微垂首唇就與姜荻似有若無地相碰。滿月派對臨近結束,DJ放起迷幻柔和的電子樂,潮起潮落。
“唔?”姜荻人都有點飄了,身上細小的皮肉傷都不覺疼痛,追逐著顧延的目光和親吻。
顧延胸膛起伏,把掙扎幾日的酸楚一并咽下,抬起姜荻下頜,掐著他腮邊軟肉,掃開齒列,如品嘗一顆蘋果汽水糖,加深這個漫長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