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門檻邊,遠遠的能瞧見素察所在那座山頭。
大雨剛停,街上零星幾名游客。店門口的老式刨冰機咔嚓咔嚓工作,磚頭似的牛奶冰轉眼就打成綿密的冰沙,澆上新鮮的芒果。
顧延取過一次性木勺,磨掉倒刺再遞給姜荻,后者嗷嗚吃一大口,被冰到臉皺成一團,嘶嘶地呼涼氣。
吃到一半,姜荻把芒果冰沙推給顧延,兩只拳頭杵著冰涼涼的臉,悶聲說:“延哥,我有事要跟你坦白。”
顧延放下木勺,他對甜品不感興趣,嗯了聲:“說。”
姜荻要坦白的事浩如煙海,糾結再三,把目前最要緊的事跟顧延說了。
“我懷疑,我和娜娜是素察的通緝對象。”
顧延挑眉,淡淡道:“證據呢?”
姜荻苦著臉:“這我哪知道,猜的唄。那天我和娜娜兩個人從佛牌店那糟老頭子家出來,系統就火急火燎地發通告。之前我還懷疑是尼古拉那邊的人,可現在他們都死了。”
他見顧延不信,便把骰子翻出來,凌空一擲,刻著狗頭的十四面骰骨碌碌滾到小圓桌邊緣,朝上的一面縈繞森冷的黑氣,數字肆。
“這下好了,原先五五開,現在八.九不離十。”姜荻踢踢顧延,夾腳涼拖晃悠,“哥,保護我。”
顧延喉頭咽動,在桌面下捉住那只作怪的小腿,拇指摩挲腳踝,思量片刻,讓姜荻在店里等他一會兒。
“好的,崽,爸爸會在原地不要走動……”顧延斜他一眼,姜荻咳嗽兩聲,“放心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一錯開眼就出事。”
顧延想了想,指尖刺出一截黑霧荊棘,在姜荻左手無名指交叉繞一圈。
“戴著。”
姜荻臉有些燙,熱的,小聲咕噥:“顧延你怎麼這樣啊?”
太犯規了!
顧延剛走,姜荻捧著兩杯果汁冰貼臉上降溫,身后的推門吱呀一聲滑開。店內冷氣噴涌,刨冰機嘎吱咔嚓運轉,姜荻舒服地瞇起眼。
下一刻,寒意浹髓淪膚,姜荻脊背僵硬,冷氣吹拂開他頸后的碎發。
門開著,怎麼沒人出來?
嗖——
姜荻猛地一縮脖子,躲到圓桌下,噼啪幾聲脆響,瓷碗碎落,清甜的刨冰和果醬掉在地上,轉眼就融化成一灘爛泥。
飛旋的刀片斜插進圓桌,姜荻一把舉起桌子為盾,店里倏地又飛來一片利刃。推門大開,幾分鐘前滿座的刨冰店人去樓空。
砰砰砰!
姜荻的夜鷹代理人往店內一圈點射,在玻璃窗落下密集的彈孔,街上的游客被眼前的情形震驚,想起兩天前的游樂園劫持事件,尖叫聲此起彼伏,亂做一團。
店內空蕩,看不到人影。
敵暗我明,姜荻眉頭微皺,他的槍對鬼怪有效,對人類頂多有氣.槍的殺傷力。如果對手是不知根底的玩家,他的武力值極其有限。
姜荻拔腿就跑,心想,等顧延回來,還不把你打得滿頭包?說起來,顧延哪兒去了?不會掉進廁所了吧?
嘩啦!姜荻邊跑邊拽倒一頂頂戶外遮陽傘,他手里拿著槍,所到之處游客們驚恐萬狀,搞得姜荻很不好意思。
“別怕,這槍不是打人的……”姜荻蹲下身,安撫一位跌坐在地淚意漣漣的小男孩。
話音未落,只聽得噗的一聲,一把八爪魚狀的刀片高速旋轉著捅穿姜荻身后的遮陽傘,斜刺里割開男孩的喉嚨,血液呲的飛濺上傘布,姜荻的白T一片鮮紅。
姜荻瞳孔驟縮,眼睜睜看著那柄刀片在男孩的喉嚨里艱難攪動,血沫橫飛,這才看清那居然是刨冰機的刀片!
“對不起。”姜荻放下失去生氣的男孩,喪魂落魄地離開,人群道路以目,譴責和恐懼的目光刀子似的扎向他。
不能留在這兒!姜荻深一腳淺一腳往商業街盡頭飛奔,刨冰刀宛如鬼魅如影隨形,嗡嗡的轉動聲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想回身射擊,可那刀片上下翻飛旋轉,目標太小,反射刺眼的陽光,試了幾次都沒能擊中。
姜荻慌里慌張,但并不十分害怕,他有把握在顧延找來之前跟那刨冰機拉開距離。
他跑出街尾,沿小路鉆入樹林,再往前越過一個山頭是素察的領地,只在這一小片林子里周旋,應該不會驚動素察。
熱帶島嶼樹木參天,枝葉扶疏蔽日成蔭。
才踏入山林,姜荻就渾身清涼,丟掉人字拖,光著腳,小心翼翼在厚實濕潤的落葉上走動。
茂密的枝葉成了他的掩護,刨冰機高轉速的刀片一動就會攪入樹葉,咔嚓咔嚓的動靜在靜謐的山坳里如同雷鳴,把刀片的所在位置暴露無遺。
“哈,跟我斗?”
刨冰機被他越甩越遠,姜荻扯起嘴角,一面放冷槍,驚起飛鳥撲棱翅膀,一面往半山腰走,小山另一頭就是海濱公路,往哪兒跑都方便。
一口氣爬小半座山,姜荻嗓子眼冒火,扯開T恤領口散熱。他環顧四周,只覺得這兒的樹木比其他地方更高大些,環境清幽,連蟬鳴都消失不見。
野獸的直覺再度發揮作用,姜荻握住槍,沉住重心緩緩起身,悄無聲息地往山下走。
忽然間,在樹木掩映下,他看到一座石頭堆砌的房子,青苔點點,屋檐覆滿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