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的頭顱聲銷跡滅,被龍牙刀斬斷的一截腸子滋出血液,灑落在濕潤的草地上。
顧延腰身一擰急停, 刀鋒在地上劃出一彎深痕。他腳尖虛點, 雙手持刀正對那截斷腸刺去。
草皮被黑霧燒灼, 山石裸露,血肉噗呲一聲化為齏粉。
不待顧延收住刀勢,斜刺里撲來一顆齜牙咧嘴桀桀大笑的頭顱。尼古拉上牙膛惡臭彌漫,那口烏黑的尖牙眼看要咬向顧延的頸側。
“你的身體不在這里。”顧延抬手,龍牙刀卡住尼古拉的牙關,險險避過,“飛頭降的確好用,碾碎你的腦袋也無法真正殺死你。這就是你想出的主意?”
“尹圣賢的尸體,也被你動過手腳?”他遒勁的腰身后壓,宛若一輪弦月,呼吸平穩,聲音冷峭,“你在他的尸體上試驗了飛頭降。”
尼古拉獰笑,卻不答話。
顧延知道自己猜對了,眉心輕蹙,凜凜的瞳仁中憎惡頓生。
他討厭陰溝里的老鼠,特別是一時半會殺不死的老鼠。
尼古拉的攻擊愈加瘋狂,飛速騰挪的頭顱好似聞到血味的牛虻,從四面八方環繞顧延發起沖鋒。
他情不自禁狂笑,心里清楚,顧延無法傷之根本,早晚會露出破綻。
“你的佛牌哪去了?”顧延且戰且退,揮刀的動作游刃有余,語氣倨傲,“不要告訴我,你還打著出副本高價倒賣特殊道具的主意。”
顧延猱身躍上棕櫚樹梢,又踩著大片的樹葉,屈膝弓腰,沖浪一般滑過一層層茂密的棕櫚葉。
他勾起嘴角,居高臨下地指點:“早些拿出來,或許會保住你一條小命。
”
“吼——!”
打斗的動靜終究是驚醒了不遠處的素察,他吼叫一聲,蒲扇大的腳砰砰砰踩踏土地。
嘶吼聲不絕于耳,一顆小車大的蜥蜴腦袋從黑黢黢的樹林中闖入,一張口就要將尼古拉的頭顱吞下!
素察的真身是半靈體半怪物的存在,他的血液里流淌著四面佛的神佛血脈,玩家們的所有技能、道具都會對他失效。
“你耍我?”尼古拉惱羞成怒。
他雖只是頭顱,但切實體會了一把后背冒冷汗的恐懼。
原以為用飛頭降本體不死性命不滅的特性,能開掛打個出其不意解決顧延。等離開副本,光憑殺死顧延的功勛,他就能晉升為神之齒的紅衣主教。
哪想到,顧延用副本boss作為外掛,生生壓制住他的飛頭降。
尼古拉表情猙獰,面上的紋身如一群群蜈蚣般扭曲。
回首看顧延一路來的步伐軌跡,自樹林邊緣到中心祭臺,居然從一開始就想利用素察干脆利落地解決他。
“狗屎!”尼古拉斥罵。
“你在自我介紹?”顧延輕笑。
顧延懷抱長刀,無視重力般,一動不動立在棕櫚樹最高處的一枚葉片上。
嘀嗒,刀尖滴下鮮紅的血液。
“你不會永遠這麼好運。明天見,顧延。”尼古拉的瘋狂偃旗息鼓,闔上眼,任由素察把他的腦袋嚼碎。
喀嚓,喀嚓。
素察呸出一口黑水,長指甲一剔,啐出一地骨頭渣子。
素察抬起沉重的頭,冷血動物黃綠色的狹長眼睛望向顧延。他嗓子眼里擠出汩汩泉涌般毛骨悚然的氣聲。
“啊吼——!”
素察小山似的身軀以不合常理的靈活姿態,轟然向棕櫚樹干撞去。
顧延垂眸,本能地踏過嘩啦啦搖晃的肥厚葉片,黑霧荊棘如藤蔓勾住樹杈和他的手腕,就要借力飛身離去。
霎時間,顧延突然腳下一頓,被素察撞得歪倒,從樹梢翩然落下。
他反手一刺,刀背在棕櫚樹皮刻出深痕,樹汁流淌,火星點點。
素察擋住稀薄的月光,視線頓時陷入黑暗。刺鼻的酸臭噴涌,尖利的牙齒撕扯他的臂膀,血液涌出,刺了個血肉模糊的大洞!
顧延悶哼,霍然抬頭,與素察暴虐的眼神對視。素察合上牙關的動作滯塞,卻見顧延牽起嘴角,露出戲謔的笑容。
這頭可憐的怪物甚至來不及多想,就被蒙蒙黑霧遮住視線。他的嘶吼響徹山崗,讓候在山腳等著交班的玩家腿腳發軟。
“這一班就我們四個人,不會被素察當下酒菜吧?”
“你這話說的,咱們哥幾個還不夠他塞牙縫的呢。”
“都快十二點了,顧延他們怎麼還不下來?要不我們上去看看?出什麼事也能搭把手。”
“忒!要去你去,我可不去送死。”
三男一女哆哆嗦嗦揉搓手腳等著顧延前來交班,正疑惑人哪兒去了,怎麼還不下山,就遠遠的看到一個血葫蘆似的人影走來。
“顧、顧延?!”
“您受傷了?要不要緊?”
顧延擺擺手,行動還算自如,冷聲吩咐他們在外圍監視,不要踏入龍牙刀劃下的劍痕。
“好好好。大佬,您要不包扎一下再回去吧?”
顧延低笑一聲,搖了搖頭。
四名玩家心里嘀咕,但也不敢多問,見顧延的步履還算穩當,開車打火都沒受影響,就吁口氣放下心,慢慢往山林深處走。
*
水霧朦朧,姜荻赤身走出浴室,草草系上浴袍,團進沙發上松軟的被窩。
腳后跟的傷口恢復如初,兩枚皮卡丘創口貼被他小心撕下,揉成團,丟進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