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緩緩移動視線,幾乎能聽到自己的頸椎在咯吱咯吱響,但見另一座祭臺頂上,也有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
濕熱的海風吹開云隙,清冷的月光洋洋灑灑落在空地上。
一道瘦長、肩膀極寬的黑影映在不遠處的樹林上。他看上去比祭臺矮一些,但蹲踞的姿勢也有六米多高。他的下肢像人,上半身卻極其壯碩,頭顱寬而扁,仿佛沼澤里的鱷魚。
那道黑影的本體在視線死角,被左手邊的一大叢熱帶植物擋住,姜荻像在看皮影戲一樣,從他行動緩慢、沉重的影子里看出他好像在……進食。
嘎吱,咯吱,尖利的牙齒嚼斷骨骼。嘶啦,一只胳膊被撕扯成兩段。
姜荻咽口唾沫,頭頂冒汗,整個人都僵住。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像是一只兔子路過一頭科莫多巨蜥,對巨型獵食者的恐懼刻入DNA。
握槍的右手顫抖,姜荻心里清楚,以他現在的水準和夜鷹子彈夾里最低等級的燒灼彈,可能連那東西的一層皮都沒法蹭破。
再看那兩座祭臺,姜荻終于反應過來,既然有祭臺,那兩具尸體就是祭品。
泰國都市傳說里,生前作惡多端的人,死后會化作餓死鬼,永遠飽受饑餓折磨。好心的人類會給餓死鬼投喂祭品,助他們早日填飽肚子,投胎轉世。
帕黛島上,最可怖的惡人……
是素察。
一道幽冷的目光直射過來。
那是一雙狹長、黃綠色,屬于冷血動物的眼睛。
“唔!”
姜荻險些驚叫出聲,被顧延死死捂住嘴,溫熱潮濕的呼吸舔舐顧延手心。
素察的動作遲緩,往他們的方向看了會兒,沒再聽到動靜,就慢慢移開陰森的視線。
啃骨頭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姜荻僵硬的身子一松,緊接著,又渾身發條一緊,瞳孔驟縮,死死咬住下唇,才沒叫出聲。
我……我艸!
他半個人都被顧延攬在胸前,半跪著,脊背抵著堅實柔韌的肌肉,差不多是坐在顧延大腿上,上身嚴絲合縫貼著。
顧延一只手橫在他嘴邊,小臂別住他脖頸,就把他牢牢鎖住,動彈不得。
姜荻人都麻了。
他還以為,跟顧延已經聊明白了,對方能高抬貴手放他一馬,別玩那套叫人心癢癢,且難以抵擋的游戲。
很明顯,顧延不是這麼想的。
這個獨斷專行、傲慢自大的小兔崽子!
姜荻牙根發癢心如擂鼓,恨不能扭過頭去咬顧延一口。
“別動。”顧延的呼吸宛若實質,含吮住姜荻耳垂。
姜荻耳根滾燙,難耐地往前蹭了蹭,擠出似有若無的嗚咽。
顧延穿的是黑色機能風長褲,帆布質地,結實耐艸,布料觸感有些粗糙。掙扎間,五分短褲往上捋,膝彎細嫩的皮膚被帆布褲蹭紅。
“……姜荻。”顧延忍無可忍,警告地掐了他一把,“說了別動。”
“!??”
你掐哪?你松手!不許再掐了!
審核,這一段掐掉!
棕櫚葉片簌簌抖動。
顧延輕聲說:“我數三聲,你往外跑。”
“嗯?!”
腐爛的樹葉掩飾沉重的腳步,嘩啦,棕櫚葉撥開,探出一顆偌大的蜥蜴頭顱。
“算了。”顧延嘆口氣,撈住姜荻的腰,把人打橫抱起。
“不是說好了讓我自己跑嗎?”姜荻控訴。
身后傳來呼呼的破空聲,嘎吱嘎吱,樹枝被踩斷。
顧延低笑一聲,面上卻沒什麼表情,但姜荻知道,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素察的體型極大,跑動起來像一座飛速移動的山丘。
黑霧荊棘向后刺出,如散開的漁網般試圖阻攔,可素察硬生生用體型的優勢撞破漁網。
顧延眼神一凜,一邊抱著姜荻逃跑,腳步點過樹枝,側身掠過樹干,再飛馳踏過灌木,一邊操控從脊骨生出的粘稠黑霧,凝成一柄柄標槍向素察扎去。
嗖!嗖!嗖!
姜荻的心快從喉嚨里跳出來,摟住顧延脖子,壓根不該往后看,只微微仰著臉,看顧延線條凌厲英俊的下頜和飽滿的喉結。
靠,非人哉,這個角度也是帥哥。
身后是恐怖而血腥的怪物,所以他失速的心跳也是因為該死的吊橋效應……
不是因為其他。
跑出棕櫚林,素察的腳步聲暫停,取而代之的是地動山搖般的怒號。
顧延回首冷笑:“看來,副本boss的活動范圍有限。”
姜荻點點頭有些竊喜,然而下一秒他就回過味,仰頭問顧延:“哥,那……玩家是誰殺的?”
顧延低頭,下巴抵住姜荻頭頂,胸腔的震顫近在耳畔:“你自己想。”
“靠,不講義氣。”姜荻捶他肩膀一下,扭得跟麻花似的滑下去。
馬路邊響起引擎打火聲,他們互相交換過眼神,直沖到馬路牙子上。
姜荻舉槍就射。
砰砰砰砰!
夜鷹代理人的子彈僅對靈體有效,但子彈迸射時桃粉色的煙霧依然準確打中左右后視鏡和后窗,成功遮擋視線。
黑霧荊棘卡在白色商務車開出視線范圍前,如一根利箭,一只船錨,狠狠扎進右后輪。
吱——!
輪胎在柏油馬路上劃出兩道白色弧線。
“P.I.T.!”
姜荻往槍口吹一口氣,得意洋洋,和顧延擊掌時,琥珀色的眼睛都躍動著融融的流光。
不等顧延上前,司機就打開車門,匍匐下車趴在地上,屈起手臂高舉雙手投降,動作十分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