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荻早有準備,大喝一聲,抬手就推過一只骨灰盒,往暗道砸去!
啪嚓,瓷器碎裂。
不知哪個年代的骨灰四散飛揚,姜荻咳嗽兩聲,趁機甩開左腿,往窗戶一踹。
咣!沉悶的撞擊聲。
窗子這麼厚?姜荻面色煞白,手心冒汗,又試了一次。
可是,什麼也沒發生。
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姜荻腳踝。
“我艸!”
姜荻唬了一跳,低頭一看,就見高高的架子下方有個穿婚紗的女人在把他往下拽。
那女人渾身扎滿臟兮兮的繃帶,露出青白的指尖。細看那些黃褐色的污漬,像是氧化后的血跡。
姜荻不禁想起涂燕燕的死狀,心一橫,吼道:“做鬼也要講基本法啊!誠實守信懂不懂?”
他女裝都穿了,涂燕燕怎的不肯放過他?!
涂燕燕倏然抬頭,她纏繞繃帶的頭顱,僅露出一雙瞳孔縮小的眼睛。
“靠,一直裝神弄鬼的還真是你。”
姜荻抬腳就蹬,在架子上輾轉騰挪,涂燕燕被甩下去幾次,都以無視重力般的速度重新爬上骨灰架,繃帶如美杜莎的毒蛇,纏住姜荻腳踝。
骨灰盒叮叮當當一陣響。
姜荻心頭一緊,生怕把骨灰盒碎了,又引來一群厲鬼。
涂燕燕的婚紗裙擺大,不方便活動,姜荻單臂掛在架子上,飛身越下,砰咚,落在供桌上。
“香火!”涂燕燕擠出凄切的哀鳴,像是鬼道上的餓殍,從空虛的五臟六腑發出慘叫,“給我——!”
姜荻頭大,抱西瓜一樣抱起香爐就砸過去:“行行行,姐們,先來一口。不夠還有。”
香灰彌漫。
“咳咳咳!”姜荻劇烈咳嗽,卻見涂燕燕避也不避,繃帶裹覆的手如利爪,直直向他的眼睛掏去。
靠,涂燕燕根本就是沖著他來的!
姜荻頭一偏,腳一踹,躲過致命一擊。涂燕燕卻毫發無傷,趴伏在地上,眼神怨毒,下肢如蝎子般擺動,裙擺唰唰擦過地面。
“你的身上,有香火的味道。”涂燕燕深吸一口,腐爛的黃綠色舌頭舔過指尖,滿足地瞇起眼睛。
姜荻頭皮發麻,這時候了都忍不住吐槽:“又不是唐僧肉,姐,別整這套。”
泥人也有土性,姜荻手臂一攬,兜起一把長生牌,跟荷官一樣唰唰往涂燕燕臉上砸,金紅的木牌碰到雪白的婚紗,如油鍋落水,發出滋啦滋啦的燒灼聲。
他氣力不大,比不得莫問良扔根筷子都能入木三分,但勝在出其不意,不按套路,涂燕燕想預判也預判不來,左沖右突也沒能靠近太多。
“噫?”姜荻挑眉,“你怕這個?”
說話間,姜荻又抓起幾只長生牌扔出去。只是,這東西也剩幾個,他粗略算過距離,勉勉強強能撐到他爬到窗戶邊。
最后一次機會。
姜荻吸口氣,腳一勾把供品踢落在地,轉移開涂燕燕注意的剎那工夫,猛地把所剩無幾的長生牌砸到她臉上!
一聲悶哼。
姜荻屈膝,騰地往上躥,口中叼一只木牌,反手扔一只,另一手吊在黃花梨架上,斜飛著往對角線的橫窗撲去。
沙、沙沙。紗裙磨蹭木架。
姜荻能聽到耳后的風聲,和繃帶勾落骨灰盒的脆響。
到了!
姜荻半蹲在架子頂部,往下看,下頭密密麻麻全是骨灰盒,居然有些腿軟。
他呸一口唾沫,掄起最后一塊長生牌往下砸,旋即長腿一掃,用勁畢生氣力一踹,咚!
咔嚓,玻璃窗碎出蛛網般的縫隙。
下一瞬,腳踝一涼,粗糙的繃帶如同海草,纏住他的踝骨。
姜荻絕望地閉上眼睛前,那扇地上幾十厘米的窄窗外,突然出現一道黑影。
剪裁妥帖的黑西褲,摸爬滾打幾日也有著利落的縫線。雨水撲打在窗上,一縷縷淌下。
“顧延——!”姜荻大喊,眼淚都差點滋出來。
顧延也不含糊,姜荻聲未落,他就半蹲下去一腳踹開玻璃窗,力氣之大,甚至將玻璃震碎,粉末在雨水中晶瑩剔透。
“閃開!”
姜荻極有默契地一矮身,避開兜頭灑來的玻璃粉末。
“手給我。”看到涂燕燕的白影,顧延的語氣有些陰沉。
姜荻伸出手去夠,腳踝又被趕來的涂燕燕拽住,繃帶繞了一圈又一圈,重重地往下拽。
他腳下趔趄,一個沒站住就往下摔。
啪!顧延一把掣住姜荻手腕,悶哼一聲,往上拉。
顧延的手好涼,姜荻心想,襯衫袖口也濕了,也不知找了他多久。
兩人一鬼僵持片刻,涂燕燕到底沒耐住性子,爬到姜荻身后,挑釁地看向窗外。
她張開嘴,黑黢黢的口腔散出一股陰濕的腐臭,眼看著就要往姜荻后頸咬去!
姜荻急了:“怎麼打不過還咬人呢?!”
說罷,奮力往顧延那兒竄了竄,整個身子都懸在架子頂部和窗戶之間的半空,借下墜的氣力,帶著涂燕燕往下掉,再當頭一腳,手忙腳亂地解開繃帶。
咿呀,黃花梨架子歪斜著往前倒,嘭地砸在對面的架子上。丁零當啷,骨灰盒摔了一地,白色粉末漫天飛舞,覆上涂燕燕已無人形的臉孔。
她發出凄厲的尖叫:“香火——!”
“拉我一把!”姜荻大喊。
顧延低笑一聲。
姜荻手腕一緊,被拉著連滾帶爬擠出窄窗。
濕蒙蒙的雨霧籠罩宅院,打量一圈,他們似乎在宅子側面,地下車庫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