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紛亂哭泣的人群上方,一股柔風悠悠拂過姜荻,讓他胸膛那團金色的火焰倏地迸發,一日強過一日。
這家人也不摳搜,當場就付錢給安國柱,讓他把剩下幾只老母雞宰了,給姜荻供上,又去小賣部買了一捆鞭炮。
他們如此主動,莫問良樂得合不攏嘴,就坡下驢張嘴忽悠:“姜大仙如今在安國柱家做保家仙,也沒有個正式的堂口。擇日不如撞日,今晚就把牌子立起來。嘿嘿,算大家伙走運,一塊沾沾仙家的仙氣。”
這話一傳十十傳百,晚上八點多,安國柱院里就擺起流水席,好幾張桌子湊到一塊,從屋里擺到院外,殺豬菜和鐵鍋燉做大菜,另有大拉皮、排骨燜豆角,還拉了條電線插上音響,唱起卡拉OK。村里人直爽,說是給仙家立堂口,其實更像找個理由搓一頓。
姜荻和顧延都被這陣仗干懵逼了,姜荻憂慮地覷一眼顧延,問他安國柱家幾時才能發財,不然他們一天天大吃大喝的,都給人吃窮了。
顧延冷冷道:“看不懂你在說什麼。”
“哎,你倆,就你倆,在那兒叨咕什麼呢?”莫問良跟人猜拳,喝大了,甩開膀子走過來,把話筒懟到姜荻嘴邊,“大仙,別害羞啊,說兩句。”
姜荻氣到尾巴啪啪甩動,心說,這家伙跟他寫文時設定的心機深沉陰謀家差太遠了吧?嚴重OOC啊!心眼倒是小得可以,不就是下午跟他一只黃鼠狼打牌輸了麼,居然記恨到現在!
“莫問良。”顧延警告地看過去,廊下明黃的燈泡映著他線條凌厲的側臉,劃出一道冷暖分明的邊界。
“算了,延哥,算了。”姜荻攔住他,兩爪捧起話筒,清清嗓子,“各位父老鄉親,我是姜荻……”聽在村民們耳中,卻是一連串的吱吱吱。
酒足飯飽,來道謝的那戶人家在院門口點燃一捆十米長的鞭炮,噼里啪啦的爆裂聲炸開寧靜的鄉村夜晚。姜荻嗅著空氣中的硫磺味,覺得胸口的金光愈發強烈。
他的堂口就立在安國柱家的一間廢棄儲藏間,舊書桌做供桌,安家孫子的奧特曼做神像,頭上套了個顧延親手折的黃大仙指套,墻上掛了白天得的錦旗,畫板當匾額,拿水彩筆歪歪扭扭寫下“姜公廟”三字。
一切看上去莫名地滑稽,安家村的人卻都神情肅穆,拜了又拜。姜荻立在供桌上跟村民們挨個握爪合影,腳趾摳地,達到人生的社死巔峰。
莫問良站在一邊都快笑抽過去了,顧延抱著胳膊,倚著墻,默默勾起嘴角。
姜荻抖一抖蠶豆粗眉,心說,怎麼感覺你們在耍我?!
*
等人群散去,已是十一點半。
他們幫安國柱家收拾好一地狼藉(姜荻負責趴在炕上加油),假裝歇下,待小院重歸寂靜,隔著墻聽到安國柱震天響的呼嚕聲后,才躡手躡腳走去雞舍。
比玩家率先團滅的雞們空余散落的羽毛和排泄物,姜荻站在顧延肩頭,黑豆眼一瞬不瞬盯著他和莫問良扒開草垛,露出一只薄棺,用起子撬開錘得扎扎實實的鋼釘。
“小心。”顧延側身,姜荻順勢爬進他沖鋒衣的帽子,死死揪住帽繩。
下一剎,嘭的一聲,棺材板裂成兩半摔到草垛上。
姜荻探出腦袋,瞳孔驟縮,只見棺材里躺著的安老頭已是一具干癟的尸體,褲管空蕩,褐色的皮肉包裹骨架,下頜暴突,咧開一嘴黃牙。
盡管明知是黃大仙的幻術,姜荻還是被惡心得干嘔,緊緊貼住顧延頸窩,細細嗅著令人神清氣爽的冷冽氣息,后者渾身一僵,眉宇一沉,驀地拔出龍牙刀朝安老頭砍去。
錚!刀鋒掠過,幾根胡須翩然落地。
安老頭大聲斥叫,青碧的眼珠怨毒地瞪向顧延,抬爪就要摳向他的眼睛,卻被莫問良橫插一腳,鋒利的指甲當啷撞在一桿鐵鍬上。
說時遲那時快,顧延反手握住刀把,刀背抵住安老頭喉嚨,氣力之大幾乎將喉管壓折。安老頭一聲慘叫,嘴巴大張,吐出一股腐臭的黑煙,與瑩白的龍牙相觸,發出滋滋啦啦的響聲。
“就是現在!”顧延喝道。
安老頭眼前一花,但見一道金光閃過,一只金黃的黃鼠狼向他撲去。瞬息間勝負已定,姜荻四肢張開,壓制住身下灰褐色的黃鼠狼,囂張地吱吱威嚇。
顧延幾不可聞地輕笑一聲,拎起姜荻放回兜帽,再掐住安老頭的脖子,低聲說:“如果我想,可以直接殺了你。”
安老頭憤怒地嘶叫,姜荻舉起他的小白板翻譯:“他說,你有本事就動手。”
顧延眉梢一挑,不受挑釁,淡淡地問:“黃四娘娘千年的道行,怎麼養了你們這些丟人現眼的廢物?”
他壓低聲線,誘哄似的問:“她有沒有告訴你,血祭過后要給你們這群徒子徒孫什麼好處?”
安老頭牙齒磨得咯咯響,顧延抬手,嘴角輕蔑地一撇,讓莫問良點煙。
姜荻探頭,這還是他頭一回見莫問良正式發動能力呢。
“輪到我了?”莫問良仍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樣,咔嗒按開打火機,取出耳后夾的香煙,探入銀藍的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