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姜荻祭出一串國罵,跪倒在地,額頭淌出冷汗,金發一縷縷黏在鬢角,啞聲央求顧延,“大哥,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別讓我死在這鬼地方!”
山風凌冽,顧延的輕笑似有若無。他放下煤油燈式樣的露營燈,踢一腳開關,周遭驟然被黑暗淹沒。
姜荻抓著草皮的指尖一緊,想也不想就團身一滾。但姜荻的反應在顧延意料之中,下一剎,就被人踩住后腰,龍牙骨刀一聲清嘯,毫不猶豫向姜荻的脖子砍去。
“啊——!”姜荻無聲地尖叫,四肢百骸的血液沸騰,一股劇痛自尾椎涌向天靈蓋,仿佛有支電鉆在由內往外鉆。
他痛到打滾,一圈,兩圈,渾身沾滿草屑,從耳蝸里擠出一縷黃煙,轉瞬間化為實體,須尾俱全,頭扁身長,赫然是一只黃鼬。
姜荻適才醒過神,淚茫茫仰望顧延:“你不殺我啊?”
顧延唔了聲,踢踢姜荻的屁股讓他起來,刀尖挑起黃鼠狼的尸身,瞥一眼姜荻的肚子,陷入沉思。
“這玩意兒……”姜荻喉頭滾動,“是營地里那只?”
“不好說。”顧延查看完尸體,又用龍牙刀將其劈為兩截,眼看著它化為齏粉才繼續說道,“四棗山是黃四娘娘的堂口,有多少徒子徒孫,尚未可知。可能一二十只,也可能漫山遍野都是。”
姜荻打個寒噤,抱著胳膊向顧延道謝:“剛才它上我身了,對吧?多虧有大佬在,不然……”
被黃大仙上身徹底操縱意識會有什麼下場,姜荻再清楚不過。運氣好點被顧延一刀了結性命,運氣差些就會被吸去全身精血,淪為行尸走肉。
“憑什麼啊?”姜荻懊惱,“我明明依照規則,天黑后連帳篷的門都沒出,怎麼還能被黃大仙纏上?”
顧延沉默片刻,回答:“它欺軟怕硬?”
“……”
我謝謝你啊。
姜荻后退幾步,凝望懸于櫟樹上的干尸群。他才被出馬仙上過身,體弱氣虛,和干尸們空蕩蕩的眼眶對上時,就有種汗毛倒豎的感覺,仿佛黝黯的山野間,有一雙雙眼睛在盯著他看。
“是考古隊的人?”姜荻問。
顧延點頭,后撤半步,踩一腳樹下的大青石,覺得還算穩當。下一秒,刀把勾住樹干,顧延猱身而上,轉眼間攀到樹頂。
落葉紛飛,姜荻沒來得及感嘆龍牙彎鉤似的刀把實用,就聽到幾聲悶響,一具具鞣尸如豐收的香蕉,接連掉落在地。
“臥槽!”姜荻連滾帶爬往后逃竄,“顧延,你他媽打聲招呼啊!”
“嗯?什麼?你再說一遍,我沒聽見。”顧延挑眉。
姜荻立刻慫了,諂笑道:“哥,這兒黑燈瞎火的,尸體瞧著也不對勁,要不搬回營地去?出事了也好搖人啊。”
顧延嗯了聲,挽個刀花,手背在身后,冰片似的骨刀白光瑩瑩,自頸骨沒入脊背——收刀入鞘。
我靠!死去的中二病突然襲擊了我!
姜荻眨巴眼睛,興奮得像個看到奧特曼變身的小學生,要不是場合不對,他真想讓顧延再來一遍。
“確實。”顧延道,“考古隊的尸體上或許有線索,都帶回去吧。”
姜荻點頭如搗蒜。夜風拂面,兩人四目相對,姜荻左看,右看,指指自己,張大嘴巴:“讓我上?”
五分鐘后,姜荻纖夫似的弓腰塌背,拖著串成串的干尸往營地走,尸體被顧延動過手腳,離地幾厘米漂浮著,像一捆矮伏的氫氣球,不算重,但十足的詭異。
姜荻壓根不敢回頭看,每顆毛孔流的都是冷汗,瞅一眼沒事人一樣的顧延,心里默念:“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大吉大利。
”
形勢比人強,他要抱大腿,可不得聽話一點?
營地內黑燈瞎火,姜荻把干尸們堆到熄滅的篝火邊,路過一只帳篷時突然聽到人叫他,嚇到心臟差點停跳。
“姜荻,你們沒事吧?”翟斯語問,她提著燈,帳篷的帆布面映出玲瓏的身段。
姜荻對影子都快有心理陰影了,頭皮發麻,敷衍道:“找到點東西,你們快睡吧,明天一早再商量。”
翟斯語并不啰嗦,柔聲說:“好,晚安。”
原本的帳篷已碎成破布,好在考古隊留下不少物資,且有多余的帳篷,見顧延沒阻攔,姜荻就把睡袋拖去隔壁,翻出遺留的濕紙巾,仔仔細細擦了一遍手,總算壓下去觸摸干尸時像摸到干癟紅棗的觸感。
呲啦,姜荻扭頭,看到顧延利落地脫掉黑漆漆的沖鋒衣,雙臂交叉褪去黑T。他睫毛顫動,眼睛滴血,可惡,盤腿坐著都能有八塊腹肌,是人嗎?
“哥,你要睡啦?”姜荻接過顧延的外套,抖一抖灰,自告奮勇道,“忙活一晚上了,快睡吧!我來給你守夜。”
“也好。”顧延也不跟他客氣,躺進睡袋,小臂擋住光線,“有事出聲。”
意思就是沒事別吱聲。姜荻關掉野營燈,伸手不見五指,他屏住氣息,豎起耳朵,隱約能聽到顧延的呼吸和心跳。
昏暗的小空間內,顧延的存在感分外強烈,仿佛蟄伏的猛獸。姜荻前半夜睡過一覺,十分清醒,不敢盯著顧延使勁瞧,可背對他坐了一會兒,又百無聊賴。
他一手杵著下巴,一手在登山包里摸索,盤算接下去幾天的物資,突然,在背包內袋摸到一塊冰涼光滑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