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荻眼睛亮晶晶的,轉過去想跟顧延搭話,卻見顧延系好鞋帶,蹬一腳靴子,掀開門簾就要步入夜色。
“崽……再過一會兒天就全黑了,”姜荻差點咬到舌尖,“哥,你現在出去不怕出事嗎?”
顧延回頭,垂眸問他:“能出什麼事?”
站在玩家頂端的大——佬,能出什麼事?不把黃大仙的頭擰下來當球踢就不錯了。姜荻卡殼,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扁扁嘴:“那你去叭。”
忙活一天,又是穿越又是爬山的,姜荻累壞了,縱然惴惴不安,可蜷進睡袋沒多久,還是合衣昏睡過去。
夢里被熊大熊二追著跑,姜荻臥槽一聲睜開雙眼,晃神好一會兒,聽到蟲鳴鳥啁,悲哀地意識到,他確實已經不在原來的世界了。
山風呼嘯,吹得帳篷呼喇喇響。姜荻偏頭,昏暗中顧延的睡袋紋絲不動。還沒回來?姜荻心頭一突,按亮運動手表,藍盈盈的電子鐘顯示晚上十一點整。
居然悶頭大睡了五個小時……姜荻狠掐自己一把,心這麼大,不要命了?可他轉念一想,又心存僥幸,真有情況顧延不至于不給他們示警自個兒溜之大吉,沒動靜就是好事。
如此想著,姜荻索性攤成大字躺好,一個人把兩條睡袋墊底下,叼著草梗,閉眼假寐。
咔,咔吱……腳踩過干枯的草地,草莖發出沙沙的歪折聲。姜荻以為是顧延,忙滾回自己的睡袋,可他等了好半天,都沒等到帳篷拉鏈拉開的聲音。
幽幽的冷風自腳尖盤繞而上,姜荻恍惚躺在一塊石板上,又冰又硬,硌得慌。他試著動了動手指,整個人像被不知名的力量束縛住,動彈不得。
這癥狀是鬼壓床,但姜荻知道,副本里的鬼壓床不是精神壓力大做噩夢,而是真的鬼。
姜荻身無長物,沒有跟鬼怪較勁的資本,顧延又不在,他越想越氣,心中唾罵:“何方妖孽?好大的膽子,敢惹到你爹我頭上?老子《刑法》護體,一身正氣……”
嘀嘀咕咕一陣后,身體驟然一輕,姜荻霍地睜開眼,就看到黑黢黢的帳篷外,映出一道細長的影子。
頭,四肢,后面那是啥?尾巴?姜荻氣笑了,總歸不會是人。
刺啦!帳篷被人從外頭劈開,姜荻愣神,抬手擋住露營燈白花花的光。
啊,是逼王的光芒閃瞎我的狗眼!
顧延一手提刀,一手提燈,面無表情地命令:“起床做事。”
姜荻扶著腰起身,跌跌撞撞穿好靴子,單腳跳出帳篷。
顧延蹙眉,冷不丁問他:“腳被黃鼠狼咬了?”
好丟臉!姜荻面皮發燙,站直身子,哼了聲:“沒有。延哥,剛才那玩意兒是黃四娘娘?”
“是黃四娘娘的八十代孫。”
姜荻撓頭:“你查過它戶籍了?”
“……”顧延深吸口氣,問他,“規則說深夜扎營,其他人聽到動靜都沒敢出來,我讓你起床做事,你就乖乖聽話?”
“哦,這事啊。”姜荻眼珠子一轉,誠懇道,“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害我的。”
怎麼樣?是不是好單純,好不做作?還不快把大腿伸出來?
姜荻睫毛輕顫,就等著傍上顧延軟飯硬吃,卻聽顧延冷笑一聲,耳畔刀鋒嗡鳴,嗖,削去他一撮發梢。
顧延站在姜荻身后,刀架在他脖子上,嗓音低沉,語氣危險至極:“那你想錯了。”
作者有話說:
姜小荻:QAQ
顧小延:= =
第4章 出馬仙4
“???”姜荻瞳孔驟縮,磕巴道,“哥,哥哥哥,有話好好說。
”
顧延的刀身雪白,薄如蟬翼,月光下如一襲霜雪,與姜荻的頸部大動脈僅差毫厘。
姜荻舌根發麻,遍體生寒,臟腑火燒火燎,他不敢亂動,生怕顧延給他來一下狠的。
見他一瞬不瞬盯著刀看,一副膽喪魂驚的可憐樣,顧延眉頭輕蹙:“你認識我的刀?”
“不認識。”姜荻趕忙撇清關系。
“撒謊。”顧延眼神晦暗,手腕翻轉,刀背抵住姜荻喉頭,緩步走到他身后,不輕不重地搡一把,“走。”
姜荻欲哭無淚,踉蹌著往林子里走。他不知道自己哪兒露了破綻,抑或處處都是破綻,才讓顧延起了疑心。
這把刀姜荻當然認識,名字是他翻書查的,設定是一拍腦門想的——但姜荻怎麼也不會想到,傳說中讓萬鬼齊喑的骨刀龍牙,有朝一日會抵在他的脖子上。
顧延以身養刀,以血飼鬼,使其兇性大增,按姜荻目前的道行,挨一下基本就告別六道輪回。
夜半,山林黑魆魆的,枝椏扭曲猙獰,蟲鳥不知何時銷聲匿跡。露營燈掛在顧延腰間,燈筒朝下,姜荻踩著光斑,深一腳淺一腳,心中不住打鼓,害怕今晚就要交待在這里。
不知走出營地多久,顧延終于扯住姜荻后領,讓他背抵著一棵櫟樹站好。
姜荻擠出一聲嗚咽,束手束腳,哭得像一只擰出水的海綿寶寶:“延哥,給個機會唄?狼人殺都能留遺言呢,我冤死了也不能白死啊。”
顧延沒睬他,抬眸看樹冠,姜荻跟著仰起脖子,駭然看見枝葉疏落的櫟樹上,吊著十來具尸體,樹枝如鐵鉤穿透琵琶骨,脖頸彎折,雙臂低垂,腳尖朝地,密密麻麻仿若榕樹的氣根。
燈光一晃而過,這些人死去多時,血肉如風干的臘肉干癟皺縮,眼眶凹陷,晚風穿林打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