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是他磨刀霍霍了一整天，跑去仇人家里說，我要殺了你，仇人躺平等死，附加一句“你的刀磨得真漂亮”。

陸一鳴死死盯著柏凈的眼睛，試圖從他淡定的表象中探到哪怕一絲惱怒和不愉。可對方深邃的眼眸里像汪著一面水鏡般的湖泊，連半點漣漪都尋不見。

沉默的僵持中，陸一鳴先一步認輸。

也不管前言能否搭上后語，他自顧自舉起話筒，象征性扯了扯嘴角，啞著聲開口。

“能拿到這個獎杯，首先非常感謝和我一起并肩作戰的隊友，還有一直陪伴我的教練以及基地里的工作人員……”

臺下適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常規流程下一步應該是讓嘉賓和選手合照，主持人猶豫片刻，在思考臺上這兩人現在的狀態，合照會不會出現什麼血光之災。

柏凈事先看過臺本，非常貼心向陸一鳴的方向走近一點，恍若剛剛被夾槍帶棒針對的人不是自己一樣，熟稔伸手搭在了少年肩上。

直播間觀眾紛紛在彈幕感嘆。

【蕩塵是KPL第一大度吧，這樣都能忍住？】

【這和蕩塵大度有什麼關系，樓上前因后果搞錯了吧，不是蕩塵先背叛無終的嗎？現在這個姿態分明就是心虛唄，怕無終把他事情抖落出來】

攝影師剛剛在臺下目睹全程，此時拍合照時大氣也不敢出，咔咔按快門，連提醒他倆稍微靠中間一點都忘記了，只管把兩個人的臉和手里的獎杯拍清楚完事。生怕引火燒身，落了個直播事故。

陸一鳴感覺有溫熱的指尖湊近他掌心，一筆一劃在寫著什麼，酥酥麻麻的感覺好似過電流向經脈。

他微蹙著眉頭，乜了一眼身邊的始作俑者柏凈。對方臉上的表情正直得很，笑容標準看向攝影師鏡頭。

手心寫字對話還是曾經陸一鳴發明的。

復盤枯燥，云教又是一個工作時瞬間變身教導主任的人，他拉著訓練賽回放挨個訓人，陸一鳴就偷偷在訓練桌下面，扯著柏凈的手心寫字吐槽。

有時一不小心吐槽太過，沒忍住在訓練室和柏凈相視笑出聲，還會引來云教一記暴栗和新一輪的加訓。

一來二去，手心寫字成了他們倆之間的一個暗號，甚至臨上場前也要互相在用指尖比劃一句“加油”。

而現在……

“無終選手，抬眼看一下鏡頭。”攝影師輕聲提醒。

陸一鳴壓下眉梢，收回視線，攥緊了拳頭，將剛剛柏凈寫下的筆畫記下。

掌心余溫尚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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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冠后的雀躍心情難以壓抑，隊里的中單在拉著領隊炫耀自己偷偷從舞臺上抓住的幾片金色雨碎片，宋辰對手里的獎牌愛不釋手，翻來覆去看好幾遍，連程云教練都脫去往日沉穩慈父的人設，跟自己老婆連發七八條消息吹噓。

相比之下，兩手揣在隊服衣兜的陸一鳴顯得過分平靜、格格不入。

不知道是誰外放了視頻，熟悉的男聲突兀響起，在嘰嘰喳喳的嘈雜環境里異常清晰。

“和新中單的磨合很順利……”

幾乎是在男聲響起的一瞬間，陸一鳴似劍一般的目光牢牢釘死在聲源處。

罪魁禍首隊里的AD感覺到了陰沉的目光，如芒在背，手忙腳亂想切斷這條自動播放的采訪視頻。

但身后人的威懾力實在強大，他慌亂之下，一不小心手滑把屏幕給鎖定了。

男人后半段采訪的回答也漏了出來。

“……今后也會和新中單一起，給大家展現出更加默契的配合。”

AD欲哭無淚，幾下折騰終于關掉了這則視頻，可惜，該聽見的不該聽見的，全讓陸一鳴聽了個完全，無論做什麼說什麼，都有點亡羊補牢的意味在里面了。

“陸哥，我剛在看粉絲艾特我的高光操作呢……”AD縮著脖子，吶吶解釋，“也、也不知道怎麼，微博就自動跳轉到這條采訪視頻了。”

其他人見狀，炫耀金色雨的停手，摸獎牌的收起來了，連和老婆卿卿我我的都放下手機，目光警惕看向陸一鳴。

“哎，一鳴……”慣常交際的隊長宋辰主動開口打圓場。

陸一鳴聞聲頓住，扭頭轉向宋辰，一言不發。賽前做的碎發造型塌得差不多了，劉海下垂遮掩了他眼眸里的大半情緒。

“那個，經理定了火鍋包間，你和我們一起去嗎？”宋辰問。

陸一鳴輕輕搖了搖頭：“你們去吧，玩得開心。”

其實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陸一鳴自入隊以來就沒參與過任何賽后聚餐，每每他們在餐館宴桌上大吃特吃，他獨自在基地里默默巔峰上分。

堪稱MX戰隊楷模。

此刻提起，也不過是為了扯開剛剛小AD誤放柏凈采訪視頻的話題罷了。

宋辰偷偷打量著陸一鳴，見他眉梢放松，看起來不像是要發怒的樣子，說話的語氣也很平靜，大概……不會有什麼事吧？

這個念頭剛起，心還沒放下一半，便又聽見對方低聲開口。

“辰哥，嘉賓休息室在哪？”

“嘉賓休息室在……你問這個做什麼？”宋辰差點就要順著對方的話回答了，話出口一半察覺不對勁，速度拐了個彎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