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放他走,他要自由。”沈聽肆的語氣輕顫,在文件上寫下的名字都有些歪歪扭扭的,“他曾經在浴缸里自殺過一次,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我和他好聚好散。”
“就在他墜入山崖,重傷昏迷不醒的那刻,他告訴我,他要走,他要自由。”
“我能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沈聽肆的腦海中一幕幕浮現出宋卿余那被鮮血沾滿的面容,和那嘴角帶著解脫的安寧的笑意。
這幅畫面似一把把尖銳的刀,直直把沈聽肆穿透,他的傷口變成一灘軟爛的肉泥。
“我想了很久,很久,”他那晚獨自一個人坐在窗邊,靜靜地看著天邊的黃昏,暮色好像懸浮在濁流中的泥沙,在靜止的時候便漸漸沉淀了下來,天邊那一塊塊火燒云,層次分明,顏色由西向東逐漸變淡。
日暮的余暉射.向那點瑣碎的湖面上,湖水就浮光躍金,似乎一顆顆神奇的小星星在閃閃發光。
日暮之后,便是長夜,在天與海指尖,仿佛橫亙著一頭巨獸,深藍色的皮膚恍若透明,漸漸低垂在山貌后的一縷縷余光灑在湖面上,一閃一閃的,灑上了一層層碎金,那交界邊際,隨著長夜的來臨,那邊際逐漸模糊,最后隱匿在黑暗的角落里面。
“我想,我是真的沒有辦法接受他的離去,我們還有一一,我不能這麼不負責任,我從來盡足一個父親的責任,舟舟也說,希望我能照顧好一一。”
“更何況……我們又有了第二個孩子……”
“你就這麼放心讓一個懷著孕的人走出你的視線?”楊帆不贊成道:“那時候我就和你說了,中藥調理,強硬讓卿余懷上孩子,到最后還是留不住他的。
”
“那時候怎麼說,你也都不肯聽。”
沈聽肆靠在床上,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他仿佛脆弱了很多,他輕輕點頭:“是啊,后悔了。”
-
楊帆記得很清楚。
在剛開始懷孕的時候,他們夫夫兩一直處在又傻又焦慮的狀態。
楊帆身為他們的家庭醫生,有必要在關鍵的時刻住家,時刻注意宋卿余的情況。
宋卿余變得有些愛挑事兒,那天怎麼也不肯吃家里的飯。
沈聽肆問他想要吃什麼。
宋卿余眼睛亮了一下,跟沈聽肆講:“想要吃大學城那xx家師傅做的拉面。”
當天已經深夜了,他們在海外,要回國找那家師傅做的拉面也不現實。
但沈聽肆在看見宋卿余那閃著期待的眼睛,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改了口,“好。”
結果當天,他真的買了最近的一班飛機,飛往了b市,花了大價錢,把那個師傅從b市請到了海外。
但宋卿余吃了兩筷子,就又放下了。
他說不是這個味道。
在沈聽肆的記憶里面,老師傅確實是他們大學時期經常吃的那家面店的師傅。
于是沈聽肆跟著老師傅學習做面條,做給宋卿余吃。
他太了解宋卿余的口味了,會根據宋卿余的不同表情推測出這碗面合不合口味,就這樣,沈聽肆做了很多碗面條,但宋卿余都是只吃了幾口,便再也不動筷子了,沒吃完的面全都被沈聽肆吃掉了。
直到宋卿余一口氣把一碗面都吃完的時候,沈聽肆知道了,這碗面的味道對了。
以前宋卿余更喜歡吃清淡的東西,現在卻更喜歡吃一個重口味的,但是太辣的他根本吃不了。
所以要特別注意控制這個辣椒的程度。
楊帆就這麼看他兩折騰,他一個外人都覺得很麻煩,但沈聽肆怕宋卿余心懷愧疚,只是在每次宋卿余不安望著他的時候,沈聽肆會俯下身,親親宋卿余的鬢角。
后來,在宋卿余確診懷孕后,楊帆因為醫院那邊有事情,就回去上班了。
但楊帆沒想到,在他走后不久,他的手機響的很頻道,不管他是在做手術開會還是做ppt的時候,他的手機總是時不時的震動一下。
楊帆實在是不耐煩了,索性直接給手機關機。
同事很好奇到底是誰能讓一向溫和好脾氣的楊帆煩成這樣,于是打趣道:“家里那個查人了?”
楊帆面色不改,故作淡定的回答:“沒有。”
背地里趕緊打開手機,別又是哪家的祖宗。
到了下班,楊帆坐在車里,做了一天手術的他實在是筋疲力盡,剛呼出一口氣,還未劃出手機,手機屏幕上多了一條消息。
“舟舟,他今天晚上多吃了一只蝦,不喜歡喝白粥,也不喜歡喝味道很濃重的湯。”
“啊啊啊,他吐了,要不要去醫院看啊。”
“啊,他說不喜歡喝雞湯,喝到就想吐,以前可是最喜歡我制作的雞湯。”
諸如此類瑣碎的消息很多,楊帆繼續往上翻,“他晚上不給我晚安吻了,說我好油膩。”
楊帆:……
這小情侶怎麼什麼事兒都往外抖啊??
“他還想要出去嘞,我們這地兒整日下雪,我不給他去,他就沖我發脾氣,好兇,但好可愛。”
“夜里總是翻身睡不著,起床去上廁所,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安穩睡一覺嗎?”
“今天他稱體重,重了好多,他打我,哭著控訴我,說都怪我,他身材都變形了,這怎麼防止身材走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