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認知讓沈聽肆感到絕望。
但是他沒有辦法。
不打針輸液宋卿余就沒有辦法維持生命所需的營養,即使強硬逼他吃下去,過不了多久還是會吐出來。
請來的醫生看宋卿余的情況,紛紛搖頭, 最后得到的答案都是一個樣———沒有辦法。
仿佛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沈聽肆開始煩躁, 但他不能在宋卿余面前表達出來,宋卿余每次看他生氣的模樣,會赤著腳跑到他的面前, 可憐兮兮拽著他的衣角, 帶著討好的意味一直重復他錯了, 對不起。
楊帆看著沈聽肆與日俱增的藥量, 無奈嘆了口氣:“要不讓他見一見一一吧, 這種心病還是需要解鈴人。”
沈聽肆蹙眉,呼吸變得沉重, 眸底閃過一絲冷意, 他緊緊捏著自己的鼻,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將心底騰升起的情緒深深壓了下去。
他啞聲道:“只能這樣嗎。”
“他的手上已經找不到可以打的血管了。”楊帆看著面色蒼白, 骨瘦嶙峋的宋卿余,緩緩抽出針頭,看著已經打空三包的營養液,排出針頭的液體,“你難道愿意他一輩子都這麼下去嗎。打營養液不是長久之計,身體得不到有的營養………”
后面說了一大堆沈聽肆聽不懂的醫學專有名詞,他微微駭首,抬了抬下巴,示意楊帆別說那麼多廢話。
楊帆嘆了口氣:“總而言之——他會餓死。”
沈聽肆深深望了一眼因為鎮定劑而沉睡的宋卿余,他面容安靜,呼吸均勻而綿長,原本粉嫩的唇如今變的灰白不已,體溫偏低,連沈聽肆把他的手腳抱在懷里,也暖不起來。
那種在得知宋卿余“死亡通知書”的無助惶恐,伴隨著絲絲窒息感又再次涌了上來。
客廳里的光弱之處,男人窩在電腦旁的沙發處,他背對著光,模樣隱晦暗沉,單手側在沙發旁,修長的手指夾著煙,泛著猩紅的光。
手指間的半截香煙,燃燒的灰落在他的褲腿處,他似是感受不到熱度一般,一根接著一根。
滿地的煙頭堆積在他的腳邊。
那電腦上閃爍著亮光,屏幕上赫然映著漂亮青年精致的側臉上綻放的笑顏,漂亮青年坐在長椅上,手上拿著一個抹茶冰淇淋,青年似乎是在對著誰笑,淺淺的梨渦若隱若現,他們那天的天氣應該很好,微風微微觸碰青年的烏發,卷起一個令他心動的弧度。
這個笑容,沈聽肆在宋卿余和他告白的那個下午,和他們領了結婚證那一天見到過。
原來這個笑容,在很久之前,就已經不是他的專屬了嗎?
這樣的認知如同一把沉重的斧頭,懸空在沈聽肆的上空,隨時要奪取他的生命,恐懼感如同海水般要將他淹沒。
“…我第一次見他,”嘶啞的聲音在寂靜的客廳里響起:“我對他一見鐘情,那時候我想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漂亮的生物。”
楊帆沉默地坐在沈聽肆的身邊,注意到他說的是“生物”而不是“人”。
沈聽肆從小就超出不同于同齡孩子的成熟,他很成熟,同時也很會隱藏自己。
在小時候他就知道看眼色,會懂別人的心思。
知道怎麼樣做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小時候撒嬌,只要他賣弄他自己的優勢,長著一張萌萌的臉蛋,對著別人撒嬌,就可以得到一塊糖或者是他自己很想要的東西。
從小學開始,他就觀察著周圍的人,知道什麼樣的人會被孤立,什麼樣的人會適應人群,什麼樣的人喜歡爭做領頭。
一開始他覺得扮演不同性格的,和不同性格的人去交流很有趣。
可久而久之,他開始厭煩了。
他所接觸過的事物,他很快能上手,甚至在初中那段時期,家里一家小公司經營不善,他只是掃了幾眼文件,結合市場,很快能給出一份完美的企劃書,他拯救了那個小公司。
沈聽肆開始厭煩這樣的人生,開始厭煩這樣一眼望到頭無聊的世界。
他選擇沉默。
在高中的時候,將自己徹底孤立于人群之外,不用聽見那聒噪的聲音,不用和無聊的生物打交道,他才能沉靜下來。
在他因為別的小混混霸凌其他人打擾到他的學習之后,沈聽肆只是稍微出手了一下,他就看見了宋卿余。
那是一種很難用語言描述的感覺。
宋卿余那泛著淚光的眼眸直直撞進了沈聽肆的心中。
那一瞬間,沈聽肆明白了自己出生的意義。
他來就是為了遇見宋卿余,就是為了要和宋卿余過一輩子。
不,一輩子不夠,下輩子,下下輩子,他們都要在一起。
在他假裝不經意的攻略下,宋卿余很快淪陷了,向他告了白。
沈聽肆很快發現了自己對宋卿余不正常的病態般的占有欲。
他只是考慮了一秒,覺得也沒什麼不好。
宋卿余的世界里有他,只能有他,只能看到他,活在沈聽肆給他建好的溫馨港灣中,有什麼不好的嗎?
于是,沈聽肆開始付諸于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