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余邁著虛浮的步子,透過醫院的透明玻璃,看著病房里病房上的小小身軀。
仿佛昨天給他一個棒棒糖和一束花,哼著歌從陽光之下向他奔來的沈一一都是一個錯覺,一轉而逝去的錯覺,從那短暫的夢中醒來,美好的夢境蕩然無存。
又重新回到了這個支離破碎的、昏暗不見天日的現實中來。
江知野只是靜靜站在他的身邊,為他披上了大衣,一米七五的個子在大衣下竟然顯得那麼瘦削。
雖歸為于心不忍,江知野還是打破了長廊令人窒息的寂靜,他為宋卿余慢慢扣好了扣子,半響,才輕聲說:“卿余,陳姐那邊過來了消息,娃綜馬上要開播了,問您這邊怎麼打算。”
是了,沈一一出事兒這個事情他沒有和任何人說,他的手機現在一直處于關機的狀態,好不容易打開了手機,全是令他揪心的內容。
“我……”宋卿余眼眶酸澀,他的手掌心貼在離沈一一最近的那個玻璃上,看著插滿管子,隨著呼吸機的起伏,看著心電圖一上一下的小小身影,他哽咽了半響,終究還是忍不住小聲啜泣了一回:“你覺得,他現在這副樣子,還有必要嗎?”
因為他不能拿沈一一去賭,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都是因為他要沈一一回來,或許他們就不應該去蘭溪島,那麼劇情也不會那麼快對沈一一下手。
沈一一還是那個陪伴在爺爺奶奶,可以在他身邊平安健康長大的、會和他撒嬌的沈一一。
而不是現在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只能依靠呼吸機來維持生命的沈一一啊。
他才六歲。
“他才六歲……”宋卿余喃喃自語道:“那麼小的年紀,全是因為我。”
“我一直認為我很自私,如果不是因為我,一一他根本不會變成這樣。”宋卿余緊緊抓著江知野的衣袖,“都是因為我,我真的可以成為他的爹地嗎,我真的能去抗衡嗎?僅僅是將一一帶回了我的身邊,他差點要失去一雙健康的雙腿,現在躺在病床上。”
“我的父母離去,我不被任何人期待,被欺負,這些是不是都是我自找的呢?”
“我那時候如果自殺成功了,是不是就不用遭受這一切的罪了?”
“或許我真的該聽親戚的,一百三十塊跟那人走了,或許死的就會那麼心安理得一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得到、感受過幸福,緊緊只有一刻,舍不得放手,舍不得放手……”
豆大的淚珠從他的眼角滑落,打濕了衣襟,他看不清真切。
“而不是在沈聽肆給了我希望,給了我留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希望,現在又親手要將它慢慢剝離去。”
沈聽肆給了他一個溫暖的家,給了他一個沈一一,慢慢撫平他以前的疼痛,給他抹去所有的痕跡,牽起他的手,告訴他,他的身邊還有他。
告訴他,他有家人,他的避風港就是沈聽肆,他會為他遮蔽、擋去所有的風雨。
“你不會再經歷風霜了。”
“以前的疼痛都過去了,沒有人會再欺負你了。”
“你的身邊有我,你不再是一個人了,舟舟。”
“你看你看!舟舟,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家又多了一個人,我們一起撫養他長大好不好?”
“我們看著他慢慢長大,看著他結婚生子,成家立業,然后我們就退休,帶你環游世界,在意大利的小城看夕陽,咱兩個小老頭喝喝茶,這日子也就一天天過去了。
”
“舟舟,我好難過,為什麼我這麼晚才遇到你,如果一開始我就在你身邊多好,我都覺得遇到你好晚好晚哦,讓我愛你的日子又少了。”
“只要看著你,我就心安。”
“你是我的命,你是我的全世界。”
“我會愛你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不論季節如何變換,不論你在,我肯定都能找到你,然后把你拐回家。”
“我們會攜手走過每一生,沈聽肆的靈魂里面永遠刻著一個唯一的名字——宋、卿、余。”
那一句句愛語仍然回蕩在耳畔。
宋卿余又想起來在小說里的結尾,沈聽肆拉著韓知懷的手,而他哭著對沈聽肆喊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嗎,你,你說好要和我在一起一輩子的,都是假的嗎!”
沈聽肆沉默很久很久,他的左手手指上閃爍光芒的戒指和韓知懷手上的戒指是一對的,他只是一直低頭摩挲著那枚銀色的白金戒指。
然后低頭親吻了下身旁人細膩的手背,眸中盡然是看著陌生人的神色,他說:“對不起,是我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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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
“病人意識逐漸清醒。”
“——”
宋卿余只覺得耳邊吵鬧,全然是一些聽不懂的話或者是說醫學名詞。
“哥!!”
“卿余——!”
“宋老師——!”
宋卿余費力的睜開眸子,好像是千斤重壓在身上,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鼻尖縈繞著消毒水的味道。
費力的睜開眼睛,只見他的病床前圍繞著一群人,有熟悉的臉龐,也有不熟悉的。
為首的醫生見他醒了過來,驟然的松了口氣,對著身邊的護士囑咐了幾句,問道:“宋先生,您有沒有覺得身體哪里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