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澡算是白洗了。
他自嘲得笑了笑,扯起的嘴角很快無力的放下,勉強撐起身體爬上床,將自己裹進柔軟的被子里,側躺著避開傷處。
臨睡前還想著,要發個信息給顧知寒,讓他周六不許帶嬴海一起赴約,結果還沒摸到手機,人已經失去了意識。
這一夜很漫長,他感覺自己忽冷忽熱,像是一葉浮萍漂浮在海面上。
太陽沒有升起來之前,海面上一片漆黑,滔天巨浪將他拍打進水里,他浮起來,又被掀翻,反反復復,渾渾噩噩,孤獨而沒有歸宿,直到寂靜得長夜漫去,一道金光刺破黑暗,接著遮天的夜幕被撕開,海浪終于平靜下來,他才得以喘息。
耳邊有嘈雜而熟悉的聲音。
“怎麼樣了陸醫生?”
“燒是暫時退下來了,注意降溫和通風就行。”
連清澤緩緩睜開眼,窗外日光燦爛,麻雀自由的飛向遠方,他微微怔住,有些羨慕起來。
嬴海欣慰道:“醒了醒了!”
連清澤被聲音吸引看向他,嬴海微笑著,坐在他床邊,目光溫柔,在他身后站著嬴樓和陸長風,剛才的說話聲正是他們。
“陸校醫怎麼會在這里?”連清澤疑惑著,不自覺得問出聲才發現嗓子又啞又干,頓時蹙起了眉,后知后覺原來那個生病的人竟是他自己。
嬴海目露關切:“要喝水嗎?”
嬴樓瞇著眼,解釋:“陸醫生也是嬴家的家庭醫生,只是在澄明暫時兼職幾日。”
原來是這樣。
他斂起眉目,看著嬴海給他倒了水過來,便支起胳膊撐著床坐起身,身體還有些乏力,緊緊這一個動作就讓他覺得有些累了。
屋子里三個人,并沒有人過來扶他,嬴海直到他坐好才將水杯遞了過去。
連清澤:“謝謝。”
他捧著水杯,胳膊擱置在被子上,任杯中熱氣翻騰著往他臉上撲,心底有些空落落的,像是找不到落腳點,整個人懸浮在五千尺的高空。
如果是在連家,姐姐要擔心得整晚睡不著了吧,爸爸也一定煮好了小米粥等他醒來吃。
瓷杯很快被熱水染到同一溫度,漸燙的杯壁灼痛了連清澤的手指。
門外傳來腳步聲,連清澤猛地抽回手抬起頭。
熱水撒在被子上,濕潤漾開。
嬴獅穿著校服白襯衫站在門外,發色張揚,唇色鮮紅,蒼白的臉上一雙墨綠色的眼沉默的望過來,仿佛穿越了冗長沉重的時光。
嬴海驚呼一聲,“杯子怎麼灑了?”說著站起身,想撿回來連清澤的杯子。
五指被打開,他微怔,耳邊突然巨響。
“嘭——”
連清澤飛快的抄起杯子砸了出去。
瓷白的杯子摔在嬴獅腳邊,炸成無數碎片,連清澤咬著唇,死死瞪著他。高燒在他臉上暈出不正常的紅暈,黑發零亂得披在肩后,給他帶出幾分倔強味道。
“怎麼了這是?”嬴樓適時開口,語氣有幾分嚴肅,瞇成一條縫的眼微微睜開,目光落在嬴獅身上,帶著警告。
嬴獅垂眸,看著地上的瓷片眉心輕跳,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對連清澤道:“消氣了嗎?”
“滾!”
“呵,脾氣不小,既然還沒消氣,下次就記得砸準一點。”
“嬴獅!”嬴樓提高了音量,“我看你是忘了嬴家的禮數!”
舌尖抵過腮幫子,嬴獅歪著腦袋賞了嬴樓一眼,嗤嘲道:“怎麼?你又要找嬴蜃告狀?小學生嗎?嬴海都比你識趣。
”說罷,視線落在連清澤臉上,臉上的譏諷收斂了些,“我晚上再來看你。”
他單手扯了下領口,目光輕蔑得掃過床邊的嬴海,接著勾起嘴角,轉身毫不停頓得離去。
松快的氣氛被打破,留下一室爛攤子。
陸長風識趣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嬴二少爺嬴三少爺下次再見。”
灑在被子上的水已經被吸干,淺綠色的被面上只有淡淡水漬,泛著的熱氣散開,嬴樓撫著左手上掛著的念珠,看著連清澤的眼睛又瞇了回去,嘴角是習慣性的笑,語氣帶著安撫:“詩語妹妹好好休息,學校那邊我已經給你請了假,剛好明天是周六,嬴海也沒什麼事,就讓嬴海陪著你你看如何?”
連清澤收攏飄忽的視線,輕輕點頭:“好。”
一旁的嬴海頓時喜笑顏開,坐在他床邊手撐著下巴,目光從下而上盯著連清澤的臉,說:“二哥你看,我就說詩語妹妹還是喜歡我的吧?”
“行了,”嬴樓笑著摸了一把嬴海的腦袋,對連清澤道:“那我還有個案子要辦,詩語妹妹有什麼想吃的讓管家給你做,我先走了。”
等嬴樓離開后,管家剛好進來,給連清澤換了一條嶄新的被子。一旁的嬴海背靠著墻壁,在手機響起信息提示音后開始擺弄手機,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看向連清澤時順便走過去,問道:“詩語妹妹,怎麼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連清澤低垂著眼瞼,緩緩道:“我困了。”
新換的被子是深藍色的,仿佛一汪深潭,要把注視著它的人拉進去。
嬴海沒察覺出他的異常,聽到連清澤說困了立即體貼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有事打我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