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一聲脆響, 就是碗磕到水池發出來的。
他低著頭,面無表情, 動作非常用力,大有一副要直接把碗搓爛的架勢。
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正在對話的兩個人。
沈行云看著陸停晚刷碗的樣子,莫名想起昨晚對方跪坐在浴室里, 氣鼓鼓盯著自己的模樣。
他沒忍住, 彎起眼睛無聲地笑了一下。
身后, 杜若秋再次開口,將沈行云的注意力拉回來。
“這幾支桃花,我是想養在客廳里裝點一下的,聽說你很會養花……”
沈行云看向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懷里已經多出一簇桃花。
杜若秋笑了笑,說:“就拜托你了,沈老師。”
她這麼說,就幾乎沒給自己留下拒絕的余地。
沈行云無奈應下,把那簇花放到桌子上,打開外包裝。
杜若秋跟在他的身后,好奇地問:“要怎麼做?”
沈行云剛抬起頭,還沒來得及開口,水池邊上又傳來一聲脆響。
他忍住笑,禮貌回應:“我來就好。”
杜若秋點點頭,又問:“需要幫忙嗎?”
沈行云:“花枝需要簡單修剪一下……”
他還沒說完,第三聲脆響如期而至。
第一次、第二次都勉強可以算作是意外,但是這緊隨其后的第三次……
沈行云終于忍不住當著杜若秋的面笑了兩聲,他佯裝沒有聽到那點動靜,繼續說:“你房間里有剪刀嗎?”
杜若秋點點頭。
這次,不用沈行云再問,她就主動上樓取剪刀去了。
杜若秋離開,沈行云把目光落回陸停晚身上。
他看過去的同時,陸停晚剛好倉促低頭,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于是,第四聲響起。
沈行云好笑地看著他,提醒:“你再這麼刷下去,那只碗就該碎了。
”
陸停晚:“……”
他近乎惱羞成怒地放下碗。
“你管我,洗碎一個我給你買一打回來。”
沈行云配合地點點頭,用哄小孩的語氣說:“好好好,你洗,我不插嘴。”
他頓了頓,終于是沒忍住,又添了一句:“洗的挺好的,這只碗一定特別干凈。”
陸停晚:“……”
更氣了。
他“啪”一聲放下碗,兇巴巴瞪著沈行云,醞釀回擊的話語。
不過沈行云沒給他機會。
他朝陸停晚晃了晃那幾支桃花,笑著說:“可以幫我個忙嗎?”
陸停晚一愣,到嘴邊的話生生吞回去,粗聲粗氣問他:“干嘛?”
“我臥室里有一個閑置的玻璃花瓶,可以幫我拿下來嗎?”
陸停晚一愣。
那點氣呼呼的小表情瞬間消失殆盡。
他眨了眨眼,似乎一瞬間又變得有點緊張。
“我去?”
沈行云點點頭:“可以嗎?”
陸停晚搭在水池邊上的手悄悄攥緊:“那、有什麼不可以的。”
他避開沈行云的視線走出廚房,又猛地停下來,遲半拍問:“在那兒?”
沈行云想了想:“窗臺附近吧,可能要麻煩你找一下。”
陸停晚眼睛睜大了一點,他舔舔嘴唇,機械性地“哦”了一聲。
又在踏上臺階的瞬間扭回頭來,再次向沈行云確定:“我去……沒問題嗎?”
沈行云眉眼含笑,反問他:“為什麼會有問題?你可以隨意進出我的臥室。”
陸停晚愣了半晌,驟然回神,扭頭往上去。
雖然一聲沒吭,但腳步輕快了許多。
走到拐角處,確定沈行云再也看不見自己。
陸停晚停下來,悄悄比了個耶。
他當然很開心了。
但凡了解過沈行云的人都知道,沈行云這個人,雖然表面看上去非常隨和好相處,但實際上,他是個個人空間意識很強的人,而且還有比較嚴重的潔癖。
通常情況下,別說他家了,就是他在工作室的那間休息室,其他人都很難被允許進去。
陸停晚曾經聽過幾次工作室其他人的直播。
好像除了那個黃毛和沈行云的助理之外,其他人都沒進去過那間休息室。而去過沈行云家的,更是只有黃毛一個人。
當時在直播里,黃毛還拿這事炫耀了好久。
說自己是沈行云大學以來,唯一一個進過他臥室的人。
而他,陸停晚,竟然可以“隨意進出沈行云的臥室”。
想到這兒,陸停晚不由自主地笑了幾聲。
這證明什麼?
證明他在沈行云心里,最起碼是跟那黃毛一個級別的朋友。
黃毛用了整整大學四年,而他,只用了不到一周。
多厲害啊。
陸停晚得意地哼著歌往沈行云臥室去,腳步越發輕飄飄。
杜若秋從自己房間出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陸停晚勉強止住笑意,朝她頷首問好,推開沈行云臥室的門,大大咧咧走進去。
像是得到糖果之后美滋滋跟其他人炫耀的小朋友。
沈行云在樓下等著,順便把剩下的碗筷也刷了。
杜若秋拿著剪刀下來的時候,他剛好把碗筷都收入柜子里。
杜若秋帶回來的花其實已經經過修剪,并不需要做太多處理。
沒多久,陸停晚也帶著玻璃花瓶回來了。
他把東西遞給沈行云,漫不經心道:“在你書桌旁邊。”
沈行云點頭,并未接過來,而是抬手比劃了一下。
“幫我接個水?接到這個位置就好。”
語氣熟稔自然,和跟其他人說話的時候不太一樣。
在旁邊聽著的杜若秋神色稍稍變了一下,但并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