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隨風懶得搭理他,將高領往他下巴后方一塞,不說話了。
自從剃過一次寸頭,秦隨風就習慣了這種清爽又好打理的發型, 短發會更加突顯出他面部硬朗凌厲的線條,看著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林念嶼也不敢過多造次。
他吐了吐舌頭, 視線回到前方, 灰白干燥的雪花在雨刮器的擺動下倉促地旋開, 視野里逐漸出現了熟悉的建筑物。
白色SUV車速稍緩,恰好在校門打開的同時駛入,時間扣得分毫不差。
車輪碾過熟悉的路線,林念嶼眨了眨眼,坐直了身子,“唔……到家了。”
他們這回出門雖沒干什麼事,卻是閑逛了許多地方,再加上雪天地滑車開得慢,竟也結結實實地花了三四個小時。
外頭下起雪,天色本就晦澀難明,兩人也是下車后回到食堂,看到林婉幾人已經在后廚忙活起來,才意識到天色已晚。
“竟然過了這麼久。”林念嶼摸了摸鼻尖,瞪大了眼睛。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上的外套和帽子就被秦隨風脫去了拿到一邊,抖落上頭的殘雪。
食堂里開著暖氣,若像林念嶼這般不動作,沒一會兒身上的雪就該化成水淌進衣服里了。
“謝了。”青年反應過來,拍了拍秦隨風的胳膊,卻不等人家回復,又一溜煙鉆進后廚。
男人看著他風風火火的模樣,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順手又將對方的外套掛了起來。
天色昏暗,后廚早早開了燈,大家穿著圍裙各司其職,只偶爾搭腔。燈光是偏黃色的,打在每個人身上,給他們籠上了一層暖融融的光暈。
林念嶼倚在門邊,一時不想出聲打攪這副場景。
大圣作為監工,是第一眼瞧見他的,原本趴在桌角的胖橘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尖銳的爪子在肉墊之間隱隱約約一閃而過,又搖著尾巴嗲嗲地沖他叫了一聲。
聽見貓叫,林婉立刻抬眼,一看見門口的林念嶼,臉上下意識地就有了笑意,“回來啦?”
“嗯!”林念嶼也彎著眼重重點頭,“回來啦。”
他原是想幫忙的,卻被林婉推了出去。
后者摘下手套,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林念嶼凍紅的耳尖,搓了好一會兒后,才意識到面前的已經不是從前會扯著嗓子喊冷的小男孩。
她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卻讓林念嶼快了一步。
青年伸出手覆在林婉的手背上,側過頭,用臉頰主動貼向對方的手心,喟嘆道:“好暖和。”
食堂大廳只開了三分之一的燈,遠不及后廚明亮,林婉看到林念嶼半身站在昏暗中,一張臉卻在燈光下。與自己如出一轍的琥珀色眸子熠熠閃光,流動著的是自己看不清的復雜情緒。
她心中不知為何脹得發疼,眼鼻都一并酸澀了起來,動了動唇,良久也只輕嘆了一句。
“傻小子。”
林念嶼皺了皺鼻子,難得沒有趁機撒嬌賣癡。這一刻,母子倆的情緒都被無聲牽動著,還是林婉率先抽離出來,將對方往反方向一推,自己一聲不吭地回了后廚。
林念嶼欲言又止,腳步還沒跟上,卻讓秦隨風一個搭肩給勾走了。
男人結實的胳膊往自己身上一壓,林念嶼一個從頭到腳的激靈,原本百轉千回的心思瞬間忘卻了。
他下意識地微聳肩膀,倒不是刻意要掙脫的姿勢,不過秦隨風也順勢將自己的胳膊放了下去。
林念嶼的視線追了過去。
卻見對方眼睛黑白分明,尾端微揚,眼神清泠自持,全不似剛才動作的輕浮。
“怎麼了?”林念嶼有些莫名。
秦隨風托著他的背,將他朝窗戶的方向輕輕一推,男人的聲音像窗外洋洋灑灑的雪一般,冰冷又理智地響起。
“別為無法改變的過去苦惱。”
言語間,秦隨風的眼神捕捉到了林念嶼倒映在玻璃窗上的眼睛。后者卻有些躲閃,倉促避開了,“你又不懂。”
秦隨風不慌不忙地收回視線,看向昏沉的天。
“我未必懂,但我清楚,總是糾結過去,困住的不只有你,也會讓你身邊的人陷入痛苦當中。婉姨沒有經歷過,但每次看到你沉浸在這種情緒中無法抽離,她會陷入更深的內疚和無力感中。這不是你想看到的。”
林念嶼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是啊……沉湎于回憶并無益處,自己何其有幸能得到重來的機會,如果因為已經被覆蓋的時間線而惶惶不可終日,自己又怎麼能保護好身邊人,經營好這一世呢。
林念嶼幡然醒悟,“我知道了,謝謝你,我……等一下!”
他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與玻璃窗上秦隨風的倒影對上視線,隨即眼睛一瞇,重復了一遍男人剛才的話,然后篤定道:“你知道了。”
秦隨風略一挑眉,向來不茍言笑的臉上也流露出一絲意氣風發的神色,“很難不知道。”
林念嶼還想再說什麼,就被Lucas叫喚吃飯的聲音打斷。
秦隨風順勢拉了他就往回走,像是怕他不高興,邊走邊回頭看他,見后者一副氣鼓鼓的模樣,笑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