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視線中又出現了藍色告示牌,他才驚覺自己已經竭力,不堪重負地癱軟在地。
林念嶼隔著布料大口呼吸,驚魂未定之際,聽到頭頂傳來轟鳴之聲。他抬頭望去,只見七八臺直升機頂著風沙、冒著墜機危險,朝著他逃離的反方向而去。
風沙與轟鳴中混雜著警告聲,渾渾噩噩之時,他聽到了“永生者”這個字眼。
“……永生者……”
林念嶼想起了末世后流傳已久的傳說,視線朝自己的手腕挪了過去。
那里印著一個骯臟的血手印。
鬼使神差地,他抬起手,顫抖著舔舐了上去。
苦口,腥澀。
味道稱不上好,一口下去,他桎梏許久的異能瓶頸卻開始松動。
林念嶼的指尖不由自控地析出冰晶,一路蔓延至雙肩,向臉探伸,宛如神跡。
恐懼與興奮之中,他睜大了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旋即感到了沉重的窒息感,如溺水一般。
風停沙靜,萬籟俱寂。
眼前的告示牌一點點皺縮,又在寂靜中,盡數撕裂。
***
林念嶼大口喘著粗氣,從噩夢中驚醒,
夢中的畫面如潮水般節節散退,唯獨那雙黑色的眸子和窒息的恐怖還映在腦海中,讓他久久無法釋懷。
“喵~”
一聲輕柔呼喚,將他從怔神中拉扯了出來。
這才發現大圣正躺在他身上。
大圣是一只長毛胖橘,剛被他收養時瘦弱得一手就能掌握,完全想象不到一年后能達到如此驚人噸位。
林念嶼僅僅受它一壓,也要覺得胸悶氣短。
大圣儼然是習慣了林念嶼這兩天來的一驚一乍,沒有絲毫慌張,反而繼續踩著奶。
林念嶼托著大圣的前肢,將胖橘抱了起來,狠狠吸著它軟和的腹毛,享受著它用爪墊欲拒還迎般的踢踢推推。
一切都與夢中的殘酷冰冷截然相反。
林念嶼自言自語道:“果然只是夢吧。”
“林念嶼,怎麼還不起床,不要因為到了暑假就開始放縱!”房間外傳來母親林婉的喊聲。
“來了來了。”林念嶼忙應了一聲,從床上翻身而下,將有些長的劉海往腦后一撥,馬不停蹄地跑進衛生間洗漱。
林婉在客廳正見到這一幕,習以為常地搖頭淺笑。
窗外蟬鳴不絕,林念嶼對著鏡子認真刷牙,一邊將睡出來的呆毛往下撥弄。
鏡中的青年皮膚白凈,頂著頭柔軟棕發,一雙貓眼大而圓,琥珀色的眸子在陽光下泛著暗金色的水光。
林念嶼俯下身,拿清水隨意抹了把臉,再抬頭時,胸前多了塊蓮花墜玉,蓮心一枚紅點。
這玉是林念嶼外公過世前傳下的,據說這紅點便是墜玉有了玉心,成了一樁靈物,能佑人平安。林念嶼倒不信這些,只是墜玉戴著冬暖夏涼,又是老人家留下的,才做到了時時刻刻不離其身。
林念嶼肚子叫喚了一聲,忙將墜玉塞回了寬松的T恤領口內,揉著眉心出了衛生間,不曾注意到蓮心紅點一閃,有流光沿著蓮瓣游走一圈。
林婉已坐在餐桌旁,桌上擺著一干中式早點。
夢中一切牛鬼蛇神都被油條和小籠包的香氣驅散,林念嶼十分夸張地“哇”了一聲,坐到林婉身邊,“媽,今天早餐好豐盛。”
林婉手上剝著雞蛋,溫柔地絮絮叨叨,林念嶼邊吃邊點頭應和。
“今天是有任務的,待會兒和你陳叔叔見一面,安排你去他的事務所實習。”林婉說個不停,突然頓住,蹙起一雙柳葉眉,“念念,怎麼眼圈這麼黑,是不是又熬夜了?”
“媽,別這麼叫我。”林念嶼轉移話題,不好意思地躲閃著,耳垂有些泛粉,“我都這麼大了。”
“回答我的問題。”林婉難得有些怒意,作為醫生,更作為一個母親,她最無法接受孩子隨意糟踐自己的身體。
“哪有。”林念嶼嘟囔著,也有些委屈,“這兩天不是一直在做噩夢嗎”
“還做呢?”林婉聽林念嶼提起過,還是個連載的噩夢,夢到世界末日、僵尸來襲什麼的,“……要不然去廟里上個香?”
林念嶼被豆漿嗆了一口,難以置信地睜大了他那雙貓眼,“不是吧媽,作為市一院的腦科主任,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擁護者,你可不信這些牛鬼神蛇的!”
林婉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不許跟我貧!聽我的,你打小睡眠質量就好,睡著了地震都搖不醒你,去廟里求個安慰也好。”
“別開玩笑了媽。”
不知為何,林念嶼下意識地回避這個話題,只顧低頭舀豆腐腦喝,
林婉作勢要去揪他的耳朵,“聽不聽話?”
“我沒事!我不想去。”林念嶼半是耍賴地躲避著媽媽的魔爪,右手在空中揮舞。
“啪!”
客廳觀賞魚缸中水波蕩漾,一條紅尾魚落在了地上。
兩人面面相覷。
林念嶼猶豫了一下,放下手中勺子,踱步過去,魚缸中的水位并不算高,難以置信這條不過小指長的觀賞魚能一舉躍出。
他將魚撈回了魚缸中。
紅尾魚長尾一甩,又恢復成平素模樣,在魚缸中安靜地游走。
林念嶼背對著林婉,臉色浮出些異樣神色。他指尖摩挲,感受著其中殘余的腥濕,一種難言的情緒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