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蕓偶爾會這麼說。
最后再感慨一句:“都是一樣年齡的小孩,你跟景旭少爺啊,真是云泥之別。”
秦朝焰小時候不喜歡聽這種話,也不明白章蕓為什麼總拿他跟雇主家的小孩比較,明明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直到后來,他知道章蕓的雇主是秦啟江,而他和那位景旭少爺一樣,都是秦啟江的兒子。
只不過秦景旭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真正少爺,他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從此他處處低人一等,被章蕓一再提醒,不能跟秦景旭爭,不配跟秦景旭比。
但他什麼時候比過,爭過?
是秦景旭像瘋狗一樣,死咬著他不放,處處針對。
他也不想有這樣的出身,所以從沒去肖想過什麼,甚至從小就聽章蕓的話,對秦景旭處處忍讓。
可沒想到……
想起剛才在病房外看到的畫面,秦朝焰眼神諷刺。
他只想有一個改變現狀的機會,好好讀書,考上大學,過普通人的生活,徹底離開這個所謂的上流圈子。
可即便這樣,也不被允許。就像秦景旭說的,哪怕他這次努力報上名,又能怎麼樣?對方有千萬種辦法再碾死他,一切的努力,在對方面前,不過是個笑話。
他就像在泥水中掙扎,又被輕易按回去的小丑,供人取樂,還不自知。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被這麼對待?
秦朝焰眼神死寂,在大雨中漫無目的地行走。
冰涼的雨淋透衣服,打在臉上,冷得發疼,他卻像沒有絲毫感覺。
他又想起前幾天被罰站在葉家泳池邊淋雨,被圍觀嘲笑的情形。還有那些屈辱的下跪,被秦啟江打過不知多少次的耳光,被關在倉庫里餓到昏迷,錯過的高考……
那些人為什麼可以永遠高高在上,肆意踐踏他的人生?而他就活該被踐踏?
他就永遠都不配爬起來?
秦朝焰忽然在雨中停下腳步,攥緊的拳中,指甲劃破掌心,血水混著雨水滴落。
他臉色冷得蒼白,漆黑的眼中,濃稠墨色氤氳壓抑。
衣袋里,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秦朝焰似乎沒察覺,很快,又傳來一聲震動。
他這才緩緩拿出手機,試圖用凍僵的手指劃開屏幕,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最后改成輸密碼。
屏幕上,顯示葉容栩剛發來的消息——
麻煩精:你怎麼一直不給我發消息?還沒下課?
麻煩精:貓咪揣手手.jpg
麻煩精:上次跟你說的事,真的不再考慮一下?跟我訂婚,沒有壞處,只有好處。
訂婚?
秦朝焰扯了扯唇角,正要摁滅手機,忽然又想起秦景旭今天說的那些話——
“你不就是想跟我搶葉容栩?想搶走我的一切?”
“你以為憑你這樣的身份……”
“別做夢,你什麼都搶不走。”
搶不走嗎?
如果他真搶走了,對秦景旭來說,是不是一種報復?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像野火遇到枯草,迅猛燃燒起來。
沒錯,他為什麼要一直忍?憑什麼要一直忍?
如果忍讓換來的只有無休止的踐踏,那干脆做個壞人。反正在那些人眼里,他這樣的人,早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索性如他們的意。
秦朝焰冷得唇失去血色,等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已經撥通葉容栩的電話。
“喂?”電話那端傳來小少爺打著哈欠的聲音,慵懶嬌氣。
秦朝焰骨節分明的手在雨中捏緊手機,冷得微微顫抖,臉色也蒼白。
他閉緊眼,感受冷雨打在臉上的疼痛,低低開口:“葉容栩……”
第14章
晚上剛過九點半,葉容栩已經洗漱完,也按摩完腿腳,躺在床上。
距離睡覺時間還剩半小時,小說又正好看完結尾,沒什麼事可做,他決定騷擾一下秦朝焰,順便提醒對方,跟自己假訂婚會有哪些好處。
原本只是抱著試試的心態打擾,畢竟他都做好長線作戰準備了,可沒想到,消息剛發過去沒多久,秦朝焰就打來電話。
葉容栩有些驚訝,細白手指捧著手機,慢吞吞按下接通,心中暗想:該不會是來警告我,再亂發消息就拉黑吧?
正這麼想時,電話那端傳來秦朝焰低啞的聲音。
“葉容栩。”對方的聲音似乎彌漫著死寂,緩緩道:“我答應你。”
葉容栩還沒聽清,就輕咳一聲,矜持回:“哦,不答應也沒關系,你可以再考慮……”
“我說,我答應了。”秦朝焰的聲音再次傳來,伴隨幾聲低咳,似乎有些虛弱。
葉容栩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答應。
他忽然有種不得勁的感覺,就像拔河,他這邊已經鉚足了勁,準備大干一場,結果對面忽然松手,他躺贏了。
當然也不能完全這麼比喻,畢竟秦朝焰愿意答應,他更多還是高興。
不過小少爺不想被秦朝焰察覺自己很期待,于是矜持道:“是嗎?不過我正要睡覺,要不明天我們見面再詳……”
話沒說完,電話那邊忽然“咚”地一聲響,好像有人摔倒。
葉容栩一愣,忙抱著手機:“喂喂,秦朝焰?”
電話那邊沒有任何回應,只有雨聲和風聲不斷傳來。
葉容栩皺了皺秀氣的眉,暗想:什麼情況?對方該不會是忽然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