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參與討論,低頭呼嚕喝湯。
喝了兩口,一旁軒王湊來拍拍,“昨晚的溫泉怎麼樣?好泡嗎?”
寧如深差點嗆住!
池水嘩嘩拍岸的場面驟然浮出腦海。
他也是被李無廷蠱住了,竟然和人在露天的野泉里……
他頓時渾身一燥,捧著大碗擋住臉,“唔…還行。”
李應棠看他露出兩只紅紅的耳朵,張了下嘴,轉而看向德全:?
德全興奮又失望地搖了搖頭。
李應棠懂了,興奮又失望地嘆了口氣,“唉……”
寧如深將他們的交流盡收眼底,指尖一抖:這兩個人!
遲早要被下昭獄。
·
不過那處湯池太遠,他們之后也只再去過一兩次。
等了十來天,北狄王終于回信:
——愿派使者來同大承和談。
和談的地點選在關外二十里的長槐坡。
李無廷率著定遠軍,帶上了包括蘭達勒在內的幾名北狄首領。
寧如深也一道隨行。
長槐坡外置了和談的大帳。
李無廷坐在帳中主位,寧如深立在一旁,蘭達勒等人被綁著放在地上。
很快,外面便通報說:北狄使者來了。
簾子一掀,來的竟是老熟人。
賀庫王一身短衣窄褲,解了佩刀拋給守衛,大喇喇地就走進了帳中。
寧如深瞅著:人逢喜事精神爽似的。
旁邊果然傳來震驚惱怒的聲音。
賀庫王走進來站定,先看了眼李無廷。目光一轉,又落在了寧如深身上。
寧如深今天穿了一身青色外衫。
頭發用白玉簪束在頭頂,在一眾紅衣黑甲的定遠軍中格外顯眼。
不知想到了什麼,賀庫王哼笑了下。
一道冷聲驀然打斷,“賀庫王。”
主位上,李無廷眸光深不見底,端坐著靜靜看來,天威懾人。
賀庫王轉回視線,“參見陛下。”
雙方話題很快進入談判。
寧如深在心底稍稍松了口氣。
想到他們有過短暫的合謀,加上賀庫王那副肆意大膽的性子——
他就怕對方會當眾爆出什麼驚人之語。
比如:你做得不錯。
這麼快就回到你的陛下身邊了。
好在對方估計是怕被抓到“通敵”的把柄,看了他眼就沒再多說什麼。
…
談判進行了兩三個時辰。
無非是商討讓出哪座城池,大承多久派兵駐守。
一通拉扯,李無廷最后一語定音,“讓出鄯城。你們帶走你們的大王子,我大承軍即日便前往駐軍。”
賀庫王忖了片刻,“好。”
協議簽署完,李無廷起身,吩咐人將蘭達勒等人帶出帳外,“你們最好不要想著毀約。”
他清冷的面上神色淡淡,“否則我大承隨時能踏平北狄。”
賀庫王盯去幾秒,“自然。”
一行人一道出了帳篷。
寧如深揣手站在帳門口,觀賞著蘭達勒屈辱地被賀庫王的親兵松綁。身側忽而落來輕飄飄一聲嗤笑:
“你倒是比本王想的要精彩許多。”
他轉頭,便對上賀庫王的視線。
“……”你要是看過我的魔術,說不定就更精彩了。
寧如深沒接這個話頭,轉而問,“如果有朝一日你坐上那個位置,真的能遵守不擾邊關的百年協約?”
“本王說了,本王只在意王位而已。”
……你最好是。寧如深看了人一眼。
不過想到還有個振翅欲飛的蘭達勒,時不時能給人撲棱兩下,他又放下心來。
賀庫王注意到他的目光,“怎麼?”
寧如深,“沒什麼。只是沒想到來談判的是賀庫王。”
賀庫王哼笑,“沖著蘭達勒,本王自然得親自來。
”
——!寧如深恍惚側目,“目的在于?”
“羞辱。”
“……”
他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
也對,合情合理。拾一的洗腦能力太強大,他都差點跑偏了。
前方,滿身狼狽的蘭達勒已被松綁。
賀庫王招呼了一聲親兵,告別李無廷便大步走過去了,“回王都!”
蘭達勒一個激靈,“我不會屈服!”
賀庫王莫名其妙,蹙眉將他扔上了馬車。
噗通。蘭達勒,“哎喲!”
“……”寧如深。
待一行人遠遠消失在黃沙之外。
周圍定遠軍收拾著帳篷和戰馬,李無廷走過來,看了他幾眼,“賀庫王同你說什麼了?”
寧如深:?李無廷不是在和霍勉說話麼。
他瞅去,“一些愛恨情仇。”
李無廷皺眉,似乎在試圖理解。
寧如深轉開話題,“對了,現在協約也簽完了,那我們之后呢?”
“之后,”李無廷目光落回他身上,“整頓一二,準備班師回朝了。”
·
——班師回朝。
直到回了大營,寧如深腦中還是這件事。
他不知不覺都快習慣了在北疆軍營里的生活,回想起京城,竟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也不知道現在京中是什麼情況:
小短腿成長了嗎?
內閣運作起來了嗎?
他的好朋友…耿犬的隱疾好了嗎?
正想著,身側忽然落下一聲感嘆。
李應棠踱了過來,“等回到京城,可比不得北疆,你和陛下就要分開了。”
寧如深聞言愣了下。
李應棠一副掏心窩子的模樣,“同帳的日子不多了…本王,言盡于此。”
他補充,“我是為你好。”
寧如深回神,洞悉道,“你是為你好。”
“……”李應棠搖頭嘆息,負手離去,“你自己思考思考。”
那道滿是心眼子的身影滑走了。
寧如深在原處立了會兒:
他一直沒想太遠。等回京之后,的確是李無廷就要回宮,而自己就要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