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笑得尾椎發麻,深吸一口氣趕忙回了帳篷。
進到昏暗的帳中。
寧如深仿佛還有魔音繞耳,他恍惚地走向床邊,一不留神就“哐”地踢到了屏風,“唔!”
他吃痛地縮腳,一手扶住屏風。
里面很快響起動靜,緊接著一道身影快步而來,握住了他的胳膊:
“怎麼了?”
黑暗中,眼前的身影輪廓模糊。他只覺熱息拂過,支撐著他的那只手溫熱有力。
寧如深下意識靠去,蹦了蹦,“踢到腳了。”
“……”
那長臂一攏,就將他拎去了床上。
一旁的燭火被點燃,光線微亮。
寧如深抬眼就看李無廷合衣站在一側,燭光下腰窄背闊。李無廷點了燈,又繞回來坐到他跟前。
寧如深腿一曲,“陛下?”
“別動。”李無廷低眼,握著他縮回的腳踝拉到跟前,“朕看看。”
少有觸碰的腳踝被粗糙的大掌握住。
寧如深敏感地一抖,下一刻就踩在了李無廷的大腿上。
墊在腿上的玉足生得瑩潤白皙,映著燭光如同暖玉。趾頭被撞得泛了紅,磕出了一點點血絲。
李無廷替他輕輕揉開,“疼嗎?”
寧如深沒多疼,倒是渾身燒得慌。
他攥著身下的薄被,看向自己蹬著的那龍大腿,咽了下說:
“陛下,這不合禮數。”
“寧卿還知道禮數?”李無廷似稀奇。
“……”什麼意思,他至少比管范懂禮。
寧如深正幽幽看去,卻又看人垂睫道,“又不是沒踩過朕的膝頭。”
那天早上的記憶驟然回籠——
寧如深頓時腳趾一蜷,勾了下李無廷的手掌。對方動作頓了瞬,又將他腳趾輕輕抵開,聲線低啞,“別用力。”
那動作恪守,絲毫不帶狎昵。
但那手掌和大腿卻發起燙來,尤其腳心下大腿緊繃,寧如深只覺自己像是踩著塊硬邦邦的石頭。
他喉頭輕咽,呼吸一顫,“可以了…”
李無廷便松手,將薄被掀來蓋住了他的腿,這才抬眼問,“怎麼這麼不小心。”
提到這個,寧如深就猛吸了口氣:
“陛下,臣好像撞上了百鬼夜行。”
“……大晚上的,說什麼胡話。”
“是真的。”寧如深恍惚了一下,將剛才那幕活靈活現地描述了一番,“就在臣那頂帳子里,十分之詭異。”
李無廷默了好半晌。
最后在起身前輕捏了下他圓潤白皙的腳趾:
“朕明天去替你抓鬼,睡吧。”
·
也不知李無廷做了什麼。
寧如深再見到霍勉和軒王,就看兩人似夾起尾巴正常點了。
只是兩人時不時眼神交流,靈魂碰撞,于無聲中會心一笑。
“……”
他來不及去理罵,西邡的糧便到了長綏。
這次鄒謀有事,寧如深自己叫了一隊親兵去城外點糧。
到了城門外,糧車依舊排成一列長隊。
運糧官正站在城門口,留著撮山羊胡,見他來了拱手遞上枚魚符:
“下官乃西邡運糧官。”
寧如深看了眼:戴塢平。
他應了聲,讓親兵按老規矩盤查清點。
一輛輛糧車排著隊入城,城門口的親兵拿著長矛挨個往里嚓地一扎——
戴塢平神色不佳,“大人,這是做什麼?”
寧如深說,“盤查有無細作。”
戴塢平干笑,“哪有人真蠢到藏進糧堆……”
“別說了。”寧如深警覺打斷,再說下去就是侮辱皇親國戚了。
戴塢平不明,正要問什麼,從旁忽然傳來一聲:“咦?”
寧如深轉頭,就看一名親兵似有疑慮,“怎麼了?”
那親兵道,“寧大人,扎著感覺不太對。”
寧如深心頭起疑,立馬叫停了隊伍。
成車的麥粟當場翻起來,就看每車糧草里都夾著細細的沙土,甚至還有些泛了潮。
他頓時驚怔,隨即竄起一股火。
“戴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啊?這個啊……”戴塢平不見多慌,走過來指道,“這些都是從倉里運出來時,不可避免帶到的。路上又下了雨,多多少少得受點潮。”
“這叫多多少少?”
寧如深都氣笑了,“它們是游著泳過來的吧?”
戴塢平一介地方官,當慣了地頭蛇。
他看人一副年紀輕輕、弱不禁風的模樣,立馬搬出官場上那套,先聲奪人:
“我等一路艱苦,替你們護送糧草,到了這里卻還要遭受百般刁難。”
“這些可都是我們西邡上上下下省出來的好米,莫不是大人看不上,只想吃精米細糠?”
他三言兩語就給人扣上了大帽子。
城門氣氛一時外劍拔弩張。一旁守備兵見勢不對,立馬溜回營里稟報。
…
軍營,主帳中。
李無廷兀自蹙眉排布著沙盤,德全靜靜侍奉在旁邊。
帳中沉凝無聲,帝王神色寂然。
正當這時,帳外忽有一守備兵來報:
“陛下,城外點糧隊出事了!”
李無廷心頭一沉,喚人進來,“何事?”
那守備兵跪在御前,將事情一五一十從頭報來,“那糧草,約摸只有六成能用。”
李無廷眉心驀地壓了火。
他指尖點著沙盤邊緣,冷笑道,“那些地方官天遠地遠,還真是活成土皇帝了。竟敢在糧草上弄虛作假,當朕是好糊弄的!”
他頓了下,又問,“他呢?”
守備兵反應了一下“他”,很快明白,“寧大人同人據理力爭,但那運糧官死不承認,對著寧大人一通刁難!”
德全立馬大罵,“定是看寧大人好欺負!唉,寧大人這般柔柔弱弱的……”
他邊說邊瞟向身側載著怒意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