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如深禮道,“見過季太傅。”
兩人打過招呼,便聽李無廷道了聲“走吧”,隨后領著一行人走向宴會場中。
寧如深綴在一旁,“是。”
宴會場里,一眾新科進士已候在那里。
眾人起身行了禮。
寧如深在李無廷右側落座,一眼望去,下方盡是一張張意氣風發、緊張中帶著激動的面龐。
身旁飄來李無廷的聲音,“寧卿可有熟悉的感覺?”
寧如深點頭,“那些世家來投標時也都是這樣的。”
覺得自己要起飛了。
李無廷,“……”
他動了動唇,明智地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一陣禮樂聲起,宴會很快開始了。
瓊林宴以傳統的飛花令開場,各新科進士各顯身手,對詩吟詞,妙語連珠。
期間由李無廷出過兩次題。
又有季太傅從旁點撥評析,席間一時氣氛高漲,言語歡暢。
寧如深坐在一旁吃點心。
點心上還印了“呂”字,是由呂氏糕點贊助。
宴席轉眼時間過了大半。
寧如深正湊著熱鬧默默吃糕,下方一名進士忽然熱情地起身,同他拱手:
“寧大人!”
“久仰大人才名,今日既來參宴,不若也一道參與兩輪!”
話落,一眾進士都望向了他。
寧如深拿著糕點抬頭:?
倒是狀元郎樊宛反應極快,起身道,“寧大人是我等前輩,隨意點撥兩句或是出道題也好。”
“……”
讓他來點撥,這步子邁得有點大了。
寧如深一時難言,轉頭望了眼李無廷。
卻見李無廷正靜靜朝他看來,似乎在說:看你想不想。
寧如深愣了下,眸光一動。
他想了想,隨后說道,“臣才疏學淺,點撥還是算了。但臣想起一個與詩有關的故事,若陛下覺得可以,倒可以拿出來分享。
”
李無廷似有了點興趣,“說說。”
寧如深便提筆落下了王之渙的《涼州詞》,他寫完悄悄湊近李無廷:
“陛下康康,有沒有見過這首詩?”
這首詩就是有名的“黃河遠上白云間”。
李無廷接了紙頁,認真看過,“好詩,寧卿是從何處得來的?”
“是臣在家中古籍里翻見的。”
“那你……”
他說著抬眼,視線一落卻掃見寧如深唇邊沾上的一抹雪白糖霜。大庭廣眾之下,李無廷身形一動未動,只是眼睫微微一顫。
寧如深莫名,“嗯?”
兩人在上方湊近了說話。
下方一眾進士還眼巴巴望著。
榜眼莊勤抓心撓肝,眺望喃喃,“寧大人寫什麼了?”好急,好急好急好急……
旁邊樊宛瞥見他口型:……
樊宛安撫,“莊兄稍安勿躁,定是要等圣上斟酌過目之后才能讓我們看。”
“喔,是。”莊勤又安定下來。
他眼巴巴望向上方的君臣二人,只能看見兩人離得極近,寧大人后腦勺對著他們,一襲緋袖沓了陛下半張桌案順勢垂落。
而陛下被擋住了一半的臉,神色看不分明。
莊勤摳了摳腦袋:寧大人這都快擠到陛下的席上去了啊……
…
上方座席間,李無廷有片刻沒說話。
直到寧如深被看得呼吸微屏,終于聽見李無廷低聲道,“嘴角。”
他思索了兩秒,試探地上揚:這樣?
“……”
李無廷忍無可忍,“糖霜。”
寧如深恍然!舌尖飛速掃過唇邊,果然嘗到了幾分甜味。他頗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問:
“還有嗎?”
“沒了。”
清理完這點瑕疵,寧如深拉回話題,“陛下若覺得可以,臣就以這詩為題?”
李無廷嗯了聲。
寧如深便撤身回去,讓人將詩謄抄了分發下去,如實說道:
“這首詩并非臣所作,下面的故事也是臣從書中讀到。說的是有一國之君,甚愛這首《涼州詞》,命大臣將這首詩抄在他的玉扇上。大臣謄抄時不慎抄漏了一個‘間’字,本要受罰,卻靈機一動巧改了這首詩……”
眾人剛拿到詩詞,已開始嘖嘖贊嘆。
聽見這話更是興趣盎然,紛紛期待地望向寧如深。
寧如深說,“各位若有興趣,也可以試著改改看。”
下方一瞬熱烈地交談起來——
“這樣的題,還是第一次見!”
“此詩甚好,故事也是精妙……”
眼看眾人開始絞盡腦汁地思考,寧如深往座位里一攤:
危機解除,開擺!
身旁忽然又落來一聲,“寧卿是從哪本古籍里看來的?”
寧如深警覺起身,“一些家鄉話本。”
李無廷悠悠,“家鄉話本?”
“嗯。”寧如深點了點頭,想起上次李無廷提過他的家鄉,又補充,“從虞川帶來的。”
李無廷就看著他,笑了一下。
“……?”
寧如深默默挪遠了點,不再接話。
他算是摸清楚了,李無廷每次一笑,都是要坑他。
·
待眾人思考了一刻鐘之后。
寧如深這才公布“原版”的答案:『黃河遠上,白云一片,孤城萬仞山……』
各進士對比自己的改詞,或搖頭自嘆,或驚喜恍然:“難怪覺得自己有哪里還不盡人意,竟是這般!”
莊勤比對著最后幾句,“還是沒能跳出常規。就差一點!唉……唉!”
直到宣布進入下一環節,席間依舊沉浸在唏噓與回味中。
狀元郎樊宛更是將這張紙仔仔細細疊了起來,揣進懷里,像是打算回去再品味幾番。
……
有了這一高潮,之后的環節便稍顯平淡。
一場瓊林宴逐漸接近尾聲,幾場吟詩對酒后,在一片禮樂中結束了宴席。
寧如深正準備離席,卻被兩個人尋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