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如深坐在李無廷跟前,覷向人沉冷的臉色, 一五一十地解釋, “這個是不小心拽下來的, 還沒扯掉。”
“喔, 如何不小心?”
“要摔倒的時候, 薅的救命稻草。”
對面投來的目光在他臉上落了幾息。
隨后李無廷面色好了點,緩聲道,“把你的救命稻草拿掉。”
“是。”寧如深本來也被纏得不舒服,聞言低頭拽起來。
緋紅的紗幔繞過他白皙的后頸,纏過肩頭手臂,又塞進了銀钑花帶里。抽動間帶過松散的衣襟,一片粉白和雪色里衣都露了出來。
在放下車簾的車廂里,朦朦朧朧,影影綽綽。
寧如深正大腦空空地和紗幔搏斗,抬起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掌握住。
粗糙溫熱的指腹擦著他腕間細肉。
他癢得指尖一縮,抬眼,“陛下?”
李無廷端坐在他跟前,頓了頓撥開他的手,“過來。”
寧如深困惑地蹭過去。
那只手便伸了過來,勾住了輕薄紗幔。
李無廷垂著眼不去看他敞開的衣襟,只動手替人將紗幔有條不紊地抽開。
紗綢摩挲著布料簌簌滑動。
寧如深感覺自己像棵被剝開的竹筍,一點點地露出了底下的嫩芯。
他渾身頓時燥熱起來,有點打顫。
清冷低沉的聲線問道,“冷?”
寧如深顫著睫,“熱。”
“……”跟前就不回話了。
小片刻后,李無廷終于將紗幔全部抽走,隨手扔到了一邊。又大發慈悲地將那敞開的衣襟給人攏好,衣側掖進腰帶。
他掖完看寧如深還任人擺布地坐著,不禁頭疼,“你可知道現在是在做什麼?”
寧如深,“是,陛下在替臣……”
干嘛來著?他想了想,“抽絲剝繭。
”
李無廷,“………”
“好了,別說話了。”李無廷轉頭朝外吩咐,“回府。”
·
馬車緩緩起步。
輕輕搖晃的車廂中安靜了會兒。
寧如深渾身的燥熱散了些,終于逐漸回魂,“陛下怎麼來了?”
李無廷不輕不重地飄來一眼,“替寧卿送口糧,沒想到寧卿在別處吃得香。”
寧如深喉結一動,“什麼口糧?”
指節在跟前矮桌上叩了叩,示意那餐盒。
他就扒過去打開,只見里面是精巧香甜的一盒糕點,全是他好的那口。寧如深喉頭呼嚕呼嚕,“臣…臣也沒吃什麼口糧,都喝酒去了。”
李無廷頓時冷睨,“就你這副身子還不懂節制,是想搞垮自己再躺個十天八天?”
寧如深聞言,單純直白的面上流露出向往來。
李無廷,“………”
他眉心一抽,不欲同醉鬼糾纏這個話題,“罷了,吃你的糕點去。”
寧如深立馬伸爪。
他剛從畫桂樓鬼混出來,手上摸過棋牌矢具。
李無廷將那臟爪子一拍,開口,“去擦——”話到一半頓了頓,他手心忽而一癢。
他看了眼寧如深,又看了眼餐盒里的糕點,隨即不忘初心地拿了一塊起來。李無廷在自己二十余年的君子修養和喂貓之間抉擇了幾息。
然后開口,“過來。”
修長如玉的手指捏著翡翠般精致的點心。
不管哪邊都是賞心悅目。
寧如深這會兒大腦空空,便順著心意探頭過去,就著李無廷的手小口小口吃起來。
李無廷目光垂下。
只見人細長的睫毛耷在眼瞼上,柔軟白凈的臉頰鼓了鼓,吃得沉浸享受。
他受到冷落的心又被煨順了點。
在那唇瓣快碰到指尖的前一刻,李無廷恪守著最后的君臣之禮,將手收了回去。
…
沒過一會兒,馬車在寧府門前停下。
兩人下了車。
德全將車簾一掀,就看寧如深臉頰緋紅,眸光濕潤,還一副饜足的模樣。身側的圣上則面色如常,只是指尖似沾了點糕點的殘渣。
沒來得及細看,又聽跟前吩咐,“拿上食盒。”
隨即李無廷長臂一伸,將人拎入了府中。
寧如深被一路輕車熟路地拎回主屋,進門后“噗通”扔進床里。
“唔…”他天旋地轉地用額頭蹭了下床被,撐起身。
聞聲趕來的杏蘭見狀嚇了一跳!
她匆匆和李無廷請安后轉頭去打熱水,嘴里還反復叨叨著:大人怎麼喝成了這副德性,這副德性……!
寧如深,“……”
目送杏蘭躥走,他目光抬向跟前。
李無廷正負手站在他床前,身形高大背光。
寧如深下意識攥了下腰帶,不明所以,“陛下,還不走嗎?”
李無廷冷笑,“用完就扔?”
“……”寧如深迷迷糊糊地思考,這話怎麼聽著怪耳熟?
很快,杏蘭打了熱水回來。
李無廷還站在一旁沒走,負手旁觀。
一盆熱水里飄了張擦臉帕,寧如深先伸手進去洗了洗,又將就濕漉漉的手搓了搓臉。
杏蘭大驚,“大人,用帕子啊!”
李無廷,“……”
一頓折騰,寧如深終于將手臉洗凈了。
他亂哄哄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一點,意識到自己對尊貴的天子好大一通怠慢。
他立馬端正了姿態,“陛下。”
李無廷冷冷哼笑了聲,“可知罪?”
“臣錯了。”
“就這樣?”
“……”寧如深想了想,拿出自己以前認錯的架勢,拽了下跟前那截袖子,“臣錯了。”
李無廷,“………”
半晌,他沉下口氣,“罷了,這次先記下。下次犯了事,就一起罰。”
寧如深點頭如搗蒜。
嗯嗯嗯,下次的事,下次再說。
李無廷看著他這模樣,忍了忍罰人的手,轉頭出去了。
院門外,德全正恭敬等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