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不遠,盧章、譚烽三人的目光頻頻落向寧如深那截瘦腰和夾緊的雙腿。
彼此交換了個模糊曖昧的眼神。
隨后盧章故作正經地收回視線,“請。”
·
看臺居高臨下,能將場中情形一收眼底。
德全眼尖地覷到了那幾人視線,在心底呸了一聲:下作的東西,你們也配!
他呸得真情實感,腦袋都探出去半分。
李無廷瞥見,額角一跳,“……德全。”
德全一下清醒了,抬手掌臉,“奴才失儀!”
“又在瞎琢磨些什麼?”
“唉,奴才這不是擔心寧大人嘛~”
德全琢磨著圣心,將話題往那場中烏發緋衣的身影上一帶,“馳逐要求每人繞場三圈,率先回到終點者勝。寧大人這身子哪經得住顛磨?”
一聲哼笑落下,“擔心他?你見他哪次讓自己受過一丁點苦?”
德全愣了愣。
嘭!恰此時場中擂鼓聲一響。
李無廷視線移過去,“看著吧。”
…
場中,三道身影已飛沖了出去。
寧如深高坐在馬背上,看著前方絕塵而去的背影,不緊不慢地繞著場邊踱步:
你們自己顛著吧,他慢慢溜達。
他姿態之閑適,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替圣上巡視疆土。
倒顯得前面殫精畢力、狂奔猛沖的三人有些滑稽。
場地很大,跑完一圈也要好些時間。
盧章憋著一口氣沖完了一圈,幾乎被顛散架。
他一抬頭發現寧如深居然在慢悠悠地遛馬,頓時起了股火。距離拉近的幾息間,他念頭一動,一蹬馬腹猛地貼近寧如深的馬,裝作偏道躥了過去!
寧如深本來在歲月靜好地遛馬,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迫近的馬蹄聲。
他轉頭,就看盧章騎著馬直沖他而來。
寧如深心頭一跳,拉著繩閃避。
眼看兩匹馬要擦上,一枚小石子突然從旁飛彈而出,直擊在盧章那匹馬的后腿上:啪嗒!
咴兒——那馬吃痛轉向,避開寧如深的馬狂奔了出去。
與此同時,寧如深的馬也猝然受了驚,抬起前蹄一陣嘶鳴。
寧如深一下被高高馱起,驚得一把抱住了馬脖子,雙腿緊夾著馬身,緋紅的衣袍迎風翻揚。
場外傳來幾聲驚呼:“寧大人!”
正高懸空中,一道人影突然落下。
天子直屬的錦衣衛尹照一把拽住韁繩,驚馬安然落地,踏了幾下馬蹄。
寧如深堪堪定下神,“多謝尹指揮。”
尹照只道,“不必謝我。”
嗯?寧如深還沒回過味來,又聽前方傳來驚慌的呼叫。他朝前一看,就看盧章像只顛簸的破氣球,被馬馱著撒蹄跑向遠處。
“……”
場中馬匹受驚,比試被迫中止。
盧章三人站在臺前向李無廷請罪,寧如深一并站在旁邊,還在回味剛才那聲“啪嗒”。
家賊也來了嗎?
在他琢磨間,只聽李無廷開口,“事出突然,不怪你們。”
盧章幾人松了口氣。
下一刻,又聽上方道,“朕看你們御術了得,可為楷模,特許你們重新比試。二十圈后決出勝負,以便供同僚學習觀賞。”
“二……”盧章腿一軟,差點跪下。
李無廷,“寧琛驚馬受傷,取消資格。”
寧如深從回味中抬頭:嗯?
李無廷沉聲,“還不回御前當值。”
“……”寧如深張了張嘴,“是。”
·
盧章三人如喪考妣地去跑馬了。
寧如深走上看臺,站到李無廷側前方行禮,“臣謝陛下體恤。”
還好沒連他一起“特許”。
不然二十圈下來,大腿都要褪三層皮。
李無廷掃來一眼,“嗯。”
他沒有別的吩咐,寧如深就在旁邊待命。
站立間,大腿被磨到的地方有些刺痛,后腰以下也被顛得酸軟。寧如深動了動腿,又揉了揉腰,整個人在旁邊磨皮擦癢。
李無廷余光被他晃得惱火。
指節叩了下桌案,“賜座。”
案旁就有張矮凳,一般是侍奉君王的臣下或妃嬪坐在那里。李無廷還沒有妃嬪,寧如深便在凳上坐下了。
這個位置距離李無廷很近。
他甚至一轉頭都能碰到李無廷的膝蓋。
場中的比試還在繼續,李無廷目視前方,端正地坐在位上。
寧如深在旁邊待了會兒,又想起那聲“啪嗒”來。他醞釀了幾息,準備假裝不經意地替人邀個功。
“說起來…方才馬匹差點受到沖撞,不知道哪來的小石子救了臣。”
上方的李無廷看了過來。
寧如深不好戳得太破,轉頭望向場中嘀咕,“不像是尹指揮,會是誰出手相救呢?”
“……”
臉頰突然被一只大掌鉗住,轉了回去。
“唔…”寧如深抬眸對上李無廷垂眼而來的視線,只覺那雙深邃的瞳底眸光犀利,爍如寒星。
李無廷細細看過他,“寧卿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為周圍的人邀功了?”
哪怕無關自己的利益。
為耿家,為拾一。
拉近的距離間,氣勢更為懾人。
半晌,寧如深動了動被擠出的魚嘴,“從…他們變得爭氣開始。”
李無廷,“………”
·
首場比試沒過多久便結束。
李無廷起身離開了看臺,宮人侍衛們一道跟隨離開。
圣上一走,場地周圍的眾臣也紛紛散去。
寧如深下了看臺,四下望了一圈。
天色將晚,斜陽在場地上牽出了長長的影子,而三道騎馬的身影還在破敗不堪地顛簸。
尹照抱著繡春刀站在一旁奉命監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