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寧如深,“………”
你也少說兩句。
大概是覺得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會越描越黑,李無廷指尖點了下桌面,“想去春狩?”
李景煜立馬姿態端正,“是,皇兄。”
“臣也一塊兒去,正好趕在去封地之前。”李應棠說,“況且崔郝遠雖已被下獄,但還剩下些暗地勾結的魑魅魍魎……臣幫著收拾收拾。”
“春狩的事隨你,崔家朕會處理。”
李無廷說著停頓了下,“該賞的賞,該罰的罰。”
寧如深腦中浮出一根撐衣桿。
那頭的目光忽然若有所覺地落在他身上,“寧卿在想什麼。”
寧如深飄忽脫口,“寶可夢被收了嗎?”
“……”李無廷像是反應了兩秒,“嗯。”
李應棠:???誰?
“那就好。”火鍋之仇已報,寧如深干脆請辭,“如果沒事,臣先告退。”
李無廷朝他抬了抬下巴。
寧如深同兩個王爺行過禮,轉身朝門外走去。披風的系繩被抽走,他只能一手攏著領口,半截胳膊都露了出來。
正走到門口,突然被叫住,“寧卿。”
寧如深抓著領口轉頭,“陛下?”
李無廷的目光隔著大半個御書房落在他身上,“幾日后的春狩,你一同隨駕。”
寧如深,“……”
他這副身子能去充當什麼角色。
獵物嗎?
他默了默,“是。”
將要退出御書房時,身后又傳來李無廷一聲隨口吩咐,“去重新拿件披風。”
·
寧如深從小榕子那里取了件披風。
暗金刻絲蘇芳色,比他常穿的緋衣更為明艷幾分,攏著雪色的內里。
小榕子領著他穿過御花園,奉承道,“大人真應了那句‘積石如玉,郎艷獨絕’。”
寧如深正在琢磨回府吃什麼,“積食倒沒有,狼咽我盡量別。”
小榕子,“……”
兩人走過那片繁盛的梨木林,德全忽然從后面攆上來,“寧大人留步!”
寧如深轉頭,“德公公?”
德全幾步小跑到他跟前,又飽含深意地笑了笑,隨后示意一旁的宮人將手里的東西往寧如深懷里一塞——
簌,幾枝粹白的玉梨花落入臂彎。
寧如深,“?”
德全蘭花指點了點,“大人上回不是說喜歡著那棵玉梨樹?咱們圣上向來是賞罰分明,這不,奴才斗膽給大人討了個賞~”
“……”寧如深驀然想起給自己選的埋尸地。
他頗有些微妙地看了眼懷里的梨花,輕聲道,“多謝陛下恩典,多謝德公公惦記。”
德全拂塵一揚,“大人謝過陛下就好~”
寧如深便向著御書房的方向行了一禮。
德全抬眼看過去。
卻見大片梨花樹間,寧如深烏發紅氅,懷抱玉梨枝側身而立。幾片白玉花瓣點點落在紅氅肩頭,白纻春衣,新雪初霽。
他腦中猛地跳出那句:
誰料紅塵里,能逢白玉郎。
德全不禁心嘆,寧大人啊,可真是……
一聲嘆息還未落全,又看遙遙行禮的人似嘴唇翕動,喃喃有詞。
寧如深望向御書房,“其實臣也喜歡珍珠瑪瑙……”
德全,“…………”
·
告別了欲言又止的德全,寧如深走出宮門,寧府的馬車已經候在外面。
駕車的是府中的小廝元柳,“大人!”
寧如深問,“嚴叔呢?”
元柳回道,“嚴管事喊破了嗓子,杏蘭姑娘讓他留在府里。”
寧如深頓時緊張,“怎麼回事,孟府對他用了刑?”
元柳搖頭,“嚴管事在孟府被賊人擄走,喊了一路的救命。”
寧如深,“……”
他登上車輕嘆一聲,“沒事,回府。”
馬車回了寧府。
剛到府門前,隱隱聽到一陣爭執。
寧如深掀開車簾一看,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門口,而他對面是扯著嗓子“嘶嘶”說話的嚴敏。
見他回來,嚴敏立馬嘶聲道,“寧大人!這里有個可疑的生面孔,非說是你的護衛!”
拾一背著個大包裹看過來。
寧如深吸了口氣,“你怎麼在這里?”
拾一一本正經,“陛…首領說這事兒我辦的不錯,賞了我塊布打包裹,讓我以后都跟著大人你了。”
“……”
寧如深眼神復雜:你這是被打發走了啊。
他沒忍心拆穿真相,拍了拍拾一的肩,轉頭讓嚴敏收拾一間屋子出來,“從今天開始他就是我的護衛,叫…小石子。”
拾一眨了下眼睛。
嚴敏驚訝,“大人從哪兒找的護衛?”
寧如深抱著梨花枝走入府門,“從附近的人里隨便搖了一個。”
嚴敏:???
…
相府被抄了一夜,老底都翻出來了。
第二天上朝就有了結果:
右相崔郝遠貪贓枉法、私吞國庫、結黨營私、草菅人命……樁樁罪證悉已確鑿,不日問斬。
崔家直系流放北疆,旁系以行論罪;合謀者如孟氏,盡數下獄待審。
戶部尚書耿岳瀆職,貶去工部都水司。
大學士寧琛協查有功,重回御前……
一夜之間,朝中形勢便大為逆轉。尤其前些日子傳言“失了圣眷”的寧大人,這下又成了御前紅人。
而舊太子黨一派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隨著崔家倒臺暫時低調了下來。
但眾臣并沒有多少時間來仔細琢磨,因為馬上又要迎來另一件大事——
大承朝一年一度的春狩。
·
春狩日當天,寧如深收拾了個小包袱。
拾一同他說,最好帶一套輕便的騎裝,換洗的衣物也帶上。春狩短則幾日,長則半月,什麼情況都可能有。
寧如深收好便去往宮門外。
時辰一到,浩浩蕩蕩的春狩隊伍就穿過大半京城,在滿城百姓夾道間向著郊野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