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本人的記憶之外,現在沒有任何人能作證他跟蘇亦真的不是普通同學關系。
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抓住白夜的四肢,不斷地拉扯他,像五馬分尸一樣難受。
他心里那麼真實的蘇亦怎麼會…變成全是虛假的臆想!
冰冷的、帶著消毒水味的診室,高三剛畢業的年輕白夜像一頭困獸被拘禁在房間里,撕碎的診斷報告雪片一樣散在地上。
心理醫生坐在靠背椅上,正用一種悲憫的眼神在看他,轉頭對他的父母竊竊私語:
“你們兒子最近有沒有變得這樣暴躁易怒?”
白夜轉過頭,忽然看見父母也用一種悲憫的眼神在看他,像在看一只籠子里的野獸。
他們的臉上交織著難過、不解、欲言又止,他們不再直接跟他對話,而是回答醫生:
“好像有的。”
心理醫生點點頭:“臆想癥患者有時可能會伴有暴躁傾向,建議還是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暴怒的十八歲白夜站在那兒,沒有人理會他的說法,所有人都用帶著點同情的目光看他的怒火。
最后媽媽抹了抹眼睛,含著淚花對他說:“你好好在這里……會好起來的!”
高考結束后的暑假,人生最悠哉的時光,白夜在那個醫院里過著懷疑人生的日子。
“在那個醫院里,你被迫接受了一次催眠治療,兩次藥物治療。”
唰啦,白院長揉皺那張病歷報告,揉成一團,隨意扔在地上。
時過境遷,這張報告單上的任何一行字都無法再觸動他的心緒了,白院長語氣平淡得像在敘述旁人的事件:
“催眠治療時,醫生一直逼問你:如何判斷自己和[蘇同學]是男朋友關系?是否有明確的告白,或者確認關系的語言文字。
“你說有,但在心理醫生更深入的逼問下,你發現你好像看到了那個告白的場景,卻說不出時間地點,描述不出你們當時的對話……似乎好像沒有告白過。
“醫生借此判斷,你的臆想癥可能有點嚴重,需要延長住院時間。”
白夜沉默著沒有說話,他那時候就覺悟了,絕不能這樣賴在醫院里,再這樣治療下去,沒瘋也會真變瘋的。
在觀察期間,自己逐漸改口承認或許沒有告白,他順著心理醫生的話頭聊天,說自己可能確實是臆想癥,并提了好幾次高考壓力大,說想不起來很多有關蘇亦的細節。
就這樣又觀察了一周,白夜順利出院了,裝成正常人去上了大學。
蘇亦的事情就像一根刺,時時刻刻如鯁在喉,戳著他的咽喉管,白夜怎麼想不明白,如果他們真的談過戀愛,其他人怎麼會全然不知道?
如果他們沒有談過戀愛,自己好端端的,怎麼會去臆想這麼多不真實的事情?
上了大學之后,白夜表面上很正常,內心依然發了瘋想要找蘇亦,只要能夠見到蘇亦,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他花了很大的力氣,終于從往屆學長那里查到了蘇亦的下落。
這位學長也沒有參加高考,去了M國M大留學,蘇亦之前有加過他QQ,詢問一些申請offer的事情。
“爸媽肯定是不允許你去的。”白院長說著:
“去異國他鄉找一個臆想出來的、根本不熟的高中同學,聽起來就很天方夜譚。
爸媽不肯給你錢,你只好自己打工攢錢,終于攢到了去M國的機票……”
后面的事情,兩個白夜都心知肚明,在滿懷期待的等候航班的時刻,他被拉進了[驚悚劇本殺]。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
白夜這回不吭聲了,話說到這個地步,即使他想抵賴白院長這種傻逼老男人和他無關,也很難欺騙自己的理智。
……白院長確實可能是十年之后的自己。
至于出現的原因,白夜無法解釋,大腦也無法思考這麼復雜的問題,他直截了當地問:
“你到底來做什麼?”
如果白院長真的是十年后的他,他是19歲被拉進[驚悚劇本殺],在劇本殺里的時間不算,在現實中再推進十年,白院長就是29歲的自己。
“如果你真的是29歲的我,那29歲的蘇亦呢,在哪里?你天天扒拉著19歲的蘇亦做什麼!”
白院長抬眼,盯著年輕的白夜看,頓了一會,輕聲說:
“沒有29歲的蘇亦。”
白夜皺了下眉:“…你說什麼?”
白院長:“聽不懂嗎?這世上沒有29歲的蘇亦,因為他沒能活到那個時候,他在19歲這一年就死了。”
第90章 兩種現實
?!
…死?
白夜僵立在原地,蘇亦會在十九歲的時候死掉?
砰!!
空中飄浮的紅拳擊手套突然痛擊白夜,將他打到地上去。
“我不是說了嗎,別思考。”
光屏時刻都在監控,白院長站在原地,居高臨下警告年輕幼稚的自己:
“拿出你大學讀高數的態度,只是聽,不要動腦子思考。”
白夜拳頭攥緊,很想狠狠痛毆白院長,把這家伙鼻子都打歪!
…但他拼命忍住了。
現在暴力互毆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他壓抑著本身的憤恨還有暴躁狂角色帶來的狂怒,目前最重要的是:蘇亦為什麼會死?這一切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