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張口道:
“我曾經有一個很重要的親人,生病做手術,沒成功,去世了。
“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給他辦喪事。只有我覺得他還沒死,他一定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地方。我一直在找他,他們都說我瘋了。
“終于,找到了這個地方。我并不是被拉進來的,是自愿進來的。”
突然聽到這麼沉痛的故事,蘇亦一時不知作何反應,說節哀順變也太不合適了。
他想到剛進入驚悚劇本殺時光屏系統曾說過:只要有足夠的金幣,可以實現玩家的任何愿望。
“你是想……復活他嗎?”蘇亦問。
大少爺淡淡地搖了搖頭,昏黃的燈光下,蘇亦感覺他的神情似乎有一點悲傷:
“許愿只能許自己,不能許旁人。再多的金幣也不可能復活另外一個人。
“我只是想,如果他沒有真正的死去,或許還停留在這,我就一直在這里等他。”
氣氛再一次沉默下來。
大少爺三言兩語說完了他的故事,蘇亦聽得有些難過,搜腸刮肚想要安慰一下,可是社恐匱乏的社交經驗,讓他不知道要說怎麼樣的體貼話才好。
“別難過,你…你一定會見到他的。”
好半天,蘇亦只說出這麼一句不輕不癢的安慰話。
說完之后,空曠的廊道回蕩著他的聲音,大少爺沒有回他,這聲音漸漸要回歸于安靜的尷尬。
蘇亦連忙接著安慰:“說起來,你和魔術師還有點像,他也是有親人做手術,他在外邊等,結果就進了驚悚劇本殺……”
“不像。”
大少爺忽然道。蘇亦一怔,他還沒來得及說完后邊的:你們或許可以交流一下……就聽見:
“他不過是在手術室外等了一會。
”
白大少很幽深地看著蘇亦,輕輕說:
“我等了他十年。”
第34章 新娘禮裙[睡覺版]
十年……
蘇亦瞬間啞然,清澈烏靚的眼眸流露出驚訝,他張了張口,再說不出別的話。
經歷過如此漫長的等待,旁人再多優美溫軟的言辭也難以安慰,更不可能感同身受。
安靜的走廊,一盞黃燈如滿月,柔和的光輕紗似的籠著白蕾絲,裙擺曳地。大少爺坐在輪椅上,低聲笑了一下:
“被嚇著了?”
蘇亦搖搖頭:“…就是,有點震驚,好厲害,能堅持這麼多年。換我的話可能…早就崩潰了。”
他越說聲音越小,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少爺輕描淡寫道,“有目標的等待其實并不痛苦。”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奇怪,蘇亦蹙著眉,表情疑惑,如果有親人失蹤之類的,他還能夠理解家屬不愿意接受現實并堅信對方還活著,可是手術這種……
推進去是活人,推出來是尸體,證據確鑿沒有任何想象的空間,如何還能堅信對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并且覺得這十年是“有目標的等待”?
“你當時是…發現了什麼嗎?”蘇亦問。
“不能說是我發現的。”大少爺的聲音很低沉,聽起來有些故事感,像是在追憶遙遠的往事:
“十年前,他進手術室時突然跟我說了一句話: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要相信他一直都在,絕不會離開我,所以拜托我,如果有可能的話,請等一等他吧。
“當時我覺得這句話很怪,他這個人性格安靜又不愛說話,從來不會跟我用這麼直白的表達,更不會這麼嚴肅地說請求的話。
我想再多問問,他就已經被醫生推走了。
“那時候我太年輕,很多事情都看不透,只能靠著他這一句話做支撐,走到今天回過頭去想,他那時可能就已經預算到了后來的一切,所以才會對我說那麼奇怪的話。如果相遇是一種必然,那等待就算不了什麼。比起像我這樣傻等,能在那麼久以前就對未來做出預判的人顯然比我厲害多了吧。”
蘇亦沒有說話,他心里并不認同,在他看來,預算未來并不是一件難事。只要擁有足夠龐大的數據樣本,和足夠精確的計算,總是會有結果的。
但漫長的、長達十年的等待,所煎熬過每一秒都是真實的人生,而唯一的支撐只有十年前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要毫無保留地相信這句話,全力以赴地去執行話中的潛意思,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完成這種事。
如果沒有這樣的堅守與等待,再必然的相遇也不可能發生,再精準的預判也不過是一種空想,沒有用的。
不過,這些話說出來就太冒犯了,蘇亦選擇繼續安靜地推輪椅。
B104,金邊匾額雕刻著房門號,輪椅停在厚重的復古紅木門前。
“到了。”
大少爺伸手按上門把手,推開——
“又一次進來這里,會不會有陰影?”
蘇亦推著輪椅進入客廳,墻上是鮮紅玫瑰花鋪出的愛心,掉落的花瓣延伸到主臥……
那里原本應該有第13號玩家被槍擊的血跡,但現在地板上干干凈凈,看樣子是被劇本殺的系統清理掉了。
蘇亦舒了一口氣,說:“血跡沒了就還好,有陰影也只能克服一下了。
”
他幫大少爺把輪椅推到床邊,這時,眼前彈出了光屏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