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珩一臉無辜,從懷里拿出一個折子:“燒穢夜宴,各部為替王上分憂,都允諾了糧草銀錢,犒賞大軍。”
他打開那折子,一條條指著西里塔看,延吉部送來的雪地春泥排在最上面,下面都是各部族的允諾。
“這可是各部族的部主為王上分憂解難的心意,督軍大人橫加阻撓,莫不是想破壞各部族與王廷的關系?”
西里塔捏緊了拳頭,擠出一絲笑:“自然不是,此番是我冒昧了。”
年前燒穢的承諾被當成了借口,好一個軍師。
無視部主使的眼色,西里塔轉身離開。
燕暮寒頗有些遺憾地收了佩刀:“軍師真是料事如神。”
前兩日行軍途中,他無意中提起燒穢宴席上發生的事情,祝珩聽過后便命人準備筆墨。
其他部族的許諾不甚清楚,除了延吉部的雪地春泥,都是祝珩編出來的。
穆爾坎納悶:“萬一西里塔發現那折子上的記錄不實怎麼辦?”
他當時在宴席上,各部族許諾要送給大軍的東西錯亂復雜。
“你們不是說了嗎,那西里塔并未出現在燒穢宴席上。”祝珩收起折子,一臉游刃有余,“他不是真心要出頭,咱們隨便誆一誆,他也就借坡下驢了。”
論起揣度人心,沒人能比得過皇室之人。
穆爾坎心服口服,心里活絡起來:“按照現在的行軍速度,下個月就能到穆離部,我娘親……”
祝珩給了他一個胸有成竹的眼神:“放心吧,我已有對策。”
大軍一路行進,不僅掃除了北域邊境的禍亂,還從各部族里搜刮了不少好東西,將士們各個歡欣鼓舞,對燕暮寒愈發忠心。
能帶著他們加官進爵打勝仗的將軍,不跟隨的才是傻子。
祝珩將一切看在眼里,出征明面上是代王上敲打各部族,實際上則是為了幫燕暮寒立威。
目的已經達到,也是時候考慮下一步的謀劃了。
接回穆爾坎的娘親,就是接下來要做的第一件事。
在大軍距離穆離部還有二十里的時候,兩匹馬悄悄脫離隊伍,先進了城。
進城后先找了客棧住下,祝珩橫了眼悶悶不樂的人,笑道:“打亂我的計劃,我還沒說什麼,你倒先生起氣來了。”
“你想瞞著我先來穆離部不說,竟然還要帶上塔木!”燕暮寒委屈,“我哪里比不上他?”
都說了是瞞著你,當然不能帶上你。
燕暮寒很少鬧脾氣,祝珩頗感興趣地打量了一番,看得人耐不住了才開口:“你得坐鎮大軍,身為大軍統領,擅離職守,若我是君主,定然要革了你的職。”
這種滿腦子都是他的人,不該帶兵打仗,養在宮中才好。
燕暮寒被說的有幾分心虛,他確實很黏祝珩,以前是怕人跑了,現在是怕人出事。
總之相思成災,不愿分離。
“我已經安排好了人,只有二十里,半個時辰就能到,軍中不會出事。”
祝珩自然知道他作了部署,但這種口子不能開,故作嚴肅道:“那若是西里塔趁機發難,向王上參你治軍無術,你又待如何?”
王上雖然不會動燕暮寒,但作為君主,自然不愿意臣子任性妄為,難以控制。
祝珩考慮事情是站在帝王的角度上,若他處于王上的位置,等焦頭爛額的局勢一變,就要拿燕暮寒開刀。
“以后不能如此任性,讓人抓了錯處去。”
燕暮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轉身離開房間。
祝珩愣住了。
有了很親密的聯系之后,加上他刻意放縱,燕暮寒被養出了一些小性子,對待他也不像以往那般小心翼翼。
這是好事,祝珩一直以此為榮,如今看來,好似把狼崽子養得恃寵而驕了。
竟然一言不發就跑了,日后還不得離家出走?
祝珩又氣又好笑,緩了一會兒冷靜下來,正準備出去找人,房門就被推開了,燕暮寒帶著伙計回來。
“放在那里吧。”
伙計們把浴桶搬進房間,笑得一團和氣:“那小的先退下了,公子有事再知會。”
房門關上,房間里一片寂靜。
祝珩挑了挑眉:“這是?”
“舟車勞頓,你先洗個澡吧。”燕暮寒別別扭扭地拿出浴鹽。
水是剛燒的,氤氳熱氣充滿房間,隔著綿綿的白霧,祝珩抓住了那只拿著浴鹽的手:“生我的氣了?”
“沒有。”
他知道祝珩的擔憂,也知道祝珩是為他好。
“我讓你操心了。”水汽蒸得聲音也溫軟下來,燕暮寒皺著眉頭,細細地解釋道,“是我的錯,但我只是怕你出事,塔木武功不高,你來穆離部是為了穆爾坎的娘親,若要行事,塔木配合不了你不說,還可能保護不好你。”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那些事不如你的安危重要,我要大軍,要權力在手,都是為了你。”
如果祝珩出了事,那他得到一切都沒有意義。
“我有能力處理好一切,并非只是不忍分離,下次不會讓你擔心。”燕暮寒撐著浴桶,眼眸清亮,“長安,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沒有恃寵而驕,但是更會撒嬌了。
簡直讓人招架不住。
“賠禮道歉,總得有點誠意。”祝珩摩挲著他的手腕,笑意溫潤清朗,“再幫我搓一次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