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南秦和風細雨里養出來的溫潤君子,如玉端方,何曾這般失態。
燕暮寒克他。
祝珩下意識就將過錯都歸到了燕暮寒身上,都怪這只沒分寸的狼崽子,簡直不知死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些克制都丟到了腦后,眸光沉沉:“之前給我揉手腕的藥膏,你帶了嗎?”
燕暮寒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帶了。”
他怕祝珩受傷,特地準備了傷藥。
起身拿來一箱子藥,祝珩在里面挑挑揀揀,找到了用過的藥膏。
“長安受傷了嗎?”燕暮寒有些緊張,皺起了眉頭。
祝珩挖了一大塊藥膏,合在掌心搓熱:“不是我受傷,是你受傷了。”
他這兩日特地學習過,還托啟閑光找了龍陽圖,被調侃打趣的糟心事就不提了,所幸結果不錯,對男子與男子行房的過程了解了大概。
此事有違陰陽調和,大多數情況下,需要提前做準備,用藥是關鍵的一步。
行軍途中尋不到合適的藥物,只能暫且湊合了。
草藥的清香氣息縈繞在榻上,祝珩俯下身,那雙漂亮的手勾著那晶瑩欲滴的藥膏,一點點抹在傷處上。
藥膏一接觸到皮膚,就變得冰冰涼涼,好似吹了風一般。
“唔……”燕暮寒禁不住哆嗦起來,攥緊了祝珩的手臂,他垂落的眼睫顫個不停,像是要翩躚飛遠的蝶。
祝珩親了親他重新紅起來的耳尖,打趣一般詢問道:“抹上藥之后,傷口不疼了吧?”
確實不疼了,但似乎變冷了。
燕暮寒蹙著眉頭,卷發汗濕了,貼在臉上和脖頸上,他一時間頭腦空白,只知道抱緊祝珩,小聲小聲地嘶著氣。
耳邊是含著笑的絮語。
就在不久之前,這般游刃有余的人還是他,祝珩被逗得咬牙切齒,而今兩人的角色改變,說不出話來的人變成了他。
“小石榴紅了。”
“小石榴變軟了。”
“小石榴破了皮,流出汁水來了。”
“酸酸甜甜,小燕子要嘗嘗小石榴是什麼味道的嗎?”
……
不僅是孟浪之語,就連行徑都很出格。
被吻住的瞬間,燕暮寒嘗到了屬于藥膏的草木味道,味道不怎麼好,但祝珩很固執,說這就是小石榴的味道,是酸酸甜甜的,不許他說不好。
燕暮寒神思恍惚,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人身上,他一會兒被叫成小燕子,一會兒又被叫成小石榴,語氣狎昵又輕佻。
近乎下流。
他的長安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如今面對他,卻像是從云端走入人間,從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變成了活生生的紅塵客。
會命令他,會對他發怒,會被他勾引得失了分寸,會做這種原本不會做的事情……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是他把祝珩拽下了高臺。
燕暮寒抬手遮住眼睛,沉沉地笑了聲,神色瘋狂。
他做到了,他將天上仙偷來了人間。
祝珩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柔軟的指尖并未在傷處久留,將藥膏涂抹均勻之后,就抽了回來,他掐住燕暮寒的下巴,近乎暴虐地吻著這只對他攤開肚皮的狼崽子。
他的小貍花貓。
擁有一頭燦爛金發的貓。
月光照在大帳上,一路跨越崇山峻嶺,飄過未曾消融的皚皚雪山,淌過冰棱縱橫的穆爾勒河,順游而上,來到處于北域腹地的王廷城中。
巍峨的宮殿里,燈火葳蕤,被烈火蒸開的酒香濃烈,熏得輕歌曼舞都開始朦朧。
王上舉杯,笑意濃重:“今日設宴,是為迦蘭使臣來訪,我北域與迦蘭向來關系殷切,今日之后,便能親上加親了。”
迦蘭使臣客氣地寒暄:“愿一朝定約,結兩國之好。”
宮殿里,提前離席的圖麗怔怔地望著桌案上的精美佳肴,小臉俏白著,一口都吃不下。
侍奉的嬤嬤滿臉擔憂,小聲道:“殿下,您多少吃一點吧。”
圖麗搖搖頭,咬緊了紅唇,泫然欲泣:“父王當真要把我嫁給,嫁給一個……傻子?”
嬤嬤心中悲戚,低下頭:“殿下,您就別想著燕暮寒了,你們兩個是不可能的。”
她當然知道是不可能的。
燕暮寒早就在她面前表明了心意,那位白發男子氣度不凡,又與燕暮寒之間有多年的情意在,非是她可以比的。
況且就算燕暮寒心無所屬,如今他們兩人也沒可能在一起。
現在的燕暮寒不比從前,他是王廷官員,王上手下的大將,掌管著北域的大軍,如若與迦蘭王室聯姻,必然會引起王上的猜忌。
從燕暮寒再次帶兵出征開始,圖麗就知道了這一點,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嫁不了心愛之人就算了,她還得嫁一個素未謀面的人。
“那人雖說是傻子,但他是長公主唯一的兒子,北域王室子嗣凋零,只他一個人配得上殿下。”
兩國聯姻,必得身份地位相當,她是迦蘭的王女,不能嫁來北域,得“娶”走王夫,一個傻子是最合適的。
嬤嬤心疼地嘆了口氣:“殿下,老奴知道你心中不愿,但那傻子就算做了王夫,也礙不了你,屆時將他安置在宮中即可。
”
圖麗攥緊了衣袖,她當然知道這一點,也知道她的父王和母后會同意聯姻,也是看中了那傻子沒有威脅力,且身份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