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戰場,動輒埋骨千萬的戰場,誰能不怕?
可此時的祝珩半點沒有憂慮,要去大軍陣前就像是回家一樣,祝子熹心知肚明,不是祝珩的膽量變大了,而是祝珩有了底氣。
燕暮寒給了他底氣。
祝子熹拒絕了在東昭和北域游玩的提議,他選擇去睢陽城,那里是祝氏一族祖輩所在的地方,也是他大哥祝澤安的埋骨之地,他想去看看。
祝珩已經開始籌謀了,他也不能閑著。
祝子熹長出一口氣,目光逐漸變得銳利起來:“楚戎,你可還記得睢陽一役?”
楚戎一滯,眼底閃過冷意:“奴不敢忘。”
有祝家軍在,睢陽城固若金湯,可當年一役后,祝楚二門元氣大傷,如果不是這樣,睢陽城又怎麼會被北域攻破,燕暮寒又怎麼能兵臨四水城,踏入南秦的腹地,直逼大都。
“我在大都待了十三年,從來沒有機會去睢陽城看看。”祝子熹語氣艱澀,“即使是我大哥的尸骨下葬之時,我都被困在大都里,不能親手在兄長靈前上一炷香。”
而今祝珩逃離了囚籠,將在北域的天空下展翼翱翔,他也終于能拋下所有顧慮,去看一看他們祝家世代守護的城池。
即便睢陽城如今已經成了北域的領土。
“是時候了。”
楚戎猛地抬起頭,語氣激動:“二爺,你……”
祝子熹目光銳利,他本就不過而立之年,蹉跎日久,身上還淌著祝氏一族的血:“睢陽一役過去了這麼多年,忠魂冤死,良將埋沒,是時候讓真相大白于天下了。”
他們祝家的債,也該討一討了。
祝子熹看向車窗外,天色遼闊,萬里無云,數九隆冬已經過去了,萬物正在復蘇。
身為祝家幺子,他遠不如兄長祝澤安有能力,也比不了長姐祝苑能帶給祝氏一族無上榮寵,他甚至都護不了祝珩一世安虞。
但攪亂南秦朝堂的本事,他還是有的。
他的小外甥想要南秦,做舅舅的,自然要幫忙爭一爭。
第50章 藥膏
只用了三天時間,一行人就趕回了北域邊境。
祝珩一騎上馬就像變了個人,燕暮寒本想著刻意放緩趕路的速度,結果最后他們一行人勉強才能跟上祝珩,主導權完全落到了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軍師手里。
對此,親兵們看祝珩的眼神從一開始的不服氣,到后來的敬佩,每每湊在一起,也不再說將軍是被禍水迷了心智,而是充滿贊嘆和敬佩。
這種文可妙計奪兵權,武可縱馬日行千里,還容色傾城的夫人,世間根本找不到第二個好吧!
傻子才會放走。
將軍不是傻子,將軍英明。
祝珩自然感覺得出大家對他的態度轉變,但他沒心思管,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一件事。
在淮州城的時候,他提起過子母蠱毒,祝子熹驚詫萬分,不知道母蠱在誰身上,但是跟他講了一些關于祝苑的事情。
對祝珩來說,娘親一直是不愿提及的隱秘,他從未探究過祝苑的事情,以至于在聽到祝子熹講述的舊事后,他心頭煩亂,久久回不過神來。
“長姐與德隆帝成親多年,一直無所出,她請旨去宮外的寺廟禮佛求子,但路上被人綁走了。德隆帝大發雷霆,命金吾衛搜索,結果找了一天一夜都沒有找到人,最后長姐是被四水城的將士送回來的。
”
“劫走長姐的是她年少時傾慕之人,他想帶長姐離開南秦,長姐拒絕那人不成,偷偷和四水城守城的官兵聯絡,這才逃出來,被送回了宮。”
“事后長姐和德隆帝坦白了一切,護送她回宮的將士還因此升了官,成了四水城的將領。”
“過了半月,長姐診出了喜脈,她被劫走時曾在外宿過一夜,而這腹中子,無法確定是哪一天懷上的。”
“長姐多番辯解,但又怎麼敵得過宮中妃嬪的惡意針對,長姐為人坦蕩,那一夜本就無事發生,但在別人眼里,她已然成了不清白的。”
“阿珩,德隆帝曾想逼長姐墮胎,他不配做你的父皇。”
“長姐拼死生下了你,你是她的骨肉,南秦皇室不承認你無妨,我祝家認你,你身上流著南秦最尊貴的血。”
……
這麼多年,祝珩并非沒有想過德隆帝厭惡他的緣由,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原因會是這個。
太荒謬了,太可笑了。
原來不是他做錯了什麼,而是他的出生被當成錯誤。
大帳被掀起,燕暮寒端著飯菜進來,祝珩揉了揉眉心,收斂情緒。
這是自冬獵之后,祝珩第一次來軍營,也是在燕暮寒說出軍師和小娘子是同一個人之后,第一次和將士們見面。
他還沒做好接受大家目光的心理準備,故而到了軍營后就直接躲進了大帳中。
“行軍的伙食粗糙,得將就一下了,等解決流寇,我們就去附近的部族。”燕暮寒滿懷歉意,開小灶的飯菜也比不得府里廚子做的,他越想越覺得委屈了祝珩。
“我又不是嬌滴滴的姑娘家,哪有那麼多講究。
”祝珩失笑,收拾出桌案,幫他把飯菜擺好,“你吃了嗎,過來坐,我們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