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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不行,你身子孱弱,如何能……我去見圣上,我要讓他收回成命,圣上有那麼多的兒子,怎麼就差你一個——”
“祝國公!”祝珩皺眉,打斷他的話,“這是本宮向父皇求來的恩典,這是本宮身為皇子的……應擔之責。”
已經到了上朝的時間,官員們陸陸續續趕來,待看到宮門口的祝珩和祝子熹時,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
祝國公身體抱恙,已稱病告假多時,他們都知道這只是借口,知道圣上不過是在逼祝子熹低頭。
戰是不可能戰的,圣上早已有了決斷。
當祝珩出現的時候,一眾官員們就知道,朝堂上長達半月有余的罵戰是時候落下帷幕了。
六皇子祝珩前去與北域談判,既能保全南秦的顏面,又能滿足北域的要求。
這是議和黨和主戰黨都不會反對的局面。
人多眼雜,隔墻有耳,萬一說錯了話,傳到圣上的耳朵里,祝家的處境會更難。
祝珩深吸一口氣,拍了拍祝子熹的手臂:“祝國公身體抱恙,還是多養些時日吧,不要操勞。”
他想多囑咐幾句,但金吾衛和朝官們都在四周,卻是連一聲“舅舅”都要斟酌再三。
即使姓祝,他也是皇室的六皇子,與外戚親近是會被圣上疑心的。
“楚戎,送國公爺回府。”
祝珩抬手招來金吾衛,吩咐他們準備馬車,他的身體騎不了馬。
楚戎想拉走祝子熹,但祝子熹一動不動,祝珩無法,只得半推半就,將他送上馬車。
一上馬車,祝子熹便聲淚俱下:“阿珩,我曾在長姐靈前發誓,要護你周全,父親和兄長至死都惦念著你,你是我祝氏全族豁出命去護著的孩子,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為了我,讓你去見那等……窮兇極惡之徒。
”
北域蠻荒之族,燕暮寒狠毒非人,祝珩如何能和他周旋?
此一去,兇多吉少。
祝子熹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祝珩心中悲戚,強顏歡笑:“舅舅,我早就想出去大都看看了,這里住著不自在,人人都當我是異類,說我不祥,所以才克死了母后,我聽夠了,能離開這里是我的心愿。”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祝子熹捶胸頓足,悵然若失,“阿珩與常人無異,是我沒有能力,無法堵住悠悠之口,若是我祝氏一族強盛之時,誰敢對你指指點點。”
“回稟殿下,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金吾衛在車外復命,祝珩掃了一眼,輕聲道:“不是舅舅的錯,是大都,是南秦容不下我,我加冠時許了愿,想要掙脫樊籠,而今得以實現,舅舅該為我高興才是。”
祝珩笑得快活,祝子熹怔愣地看著他:“阿珩,你真的不怨——”
“不怨。”
護送祝珩的人有一整隊,其中金吾衛為兩名,其他的都是從大都軍營擇選的將士。
祝珩上了馬車,在離開時撩開車簾看了看,楚戎扶著祝子熹站在原地,一直目送著他離開。
“路上顛簸,殿下坐好。”
祝珩認出駕車的是金吾衛中名叫何舒達的人,冷淡地應了聲:“你說過謊嗎?”
何舒達被問愣了:“卑職……”
“和尚如果說了謊,便是破戒,會被逐出佛門,你知道普通人說了謊會怎樣嗎?”
“卑職不知。”
祝珩攏緊了大氅,雙目微闔:“我猜會不得好死,死后或許還會下十八層地獄,刀山火海,油鍋烹炸,都是我害怕的。”
他輕輕淡淡地說著,聽不出害怕,反而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何舒達掐了掐掌心,逼自己冷靜下來:“殿下洪福齊天。”
祝珩極輕地笑了聲:“我這樣的人,要是洪福齊天了,不就是禍害遺千年嗎?”
他對祝子熹說謊了。
凡此二十年所受屈辱,銘心刻骨,如何能不怨?
祝珩揉了揉膝蓋,在御書房里跪的時間太長,膝蓋又酸又脹。
他是怨的,偶爾會冒出念頭來,如果北域大軍能踏平南秦,一把火燒了大都,將王宮里那些和他不遠不近的血親都弄死就好了。
只留下國公府和明隱寺。
何舒達噤若寒蟬,祝珩回神,揮了揮手,讓他退出去。
馬車駛出大都,前后都有護送的人馬,馬蹄聲經久不絕,踏過南秦的山水城池,踏過白晝和夜幕,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趕赴戰場。
終于來到兩軍交戰之地。
距離祝珩加冠之日已過去了兩月有余,北域大軍自睢陽城起,連破南秦大小城池共十二座,停在了距離大都百里之外的四水城。
四水城是淮水、湘水、陵水、澤水交匯之城,土地肥沃,是遠近有名的魚米之鄉。
金吾衛率人一路護送祝珩進入四水城,圣上命人快馬加鞭送來消息,城中官員早已準備好了一切。
祝珩剛一到,就被請入了宴席。
“微臣四水城靳瀾,拜見六皇子。”
“微臣四水城宋安洄,拜見六皇子。“
“微臣四水城……”
……
“末將周闊云,拜見六皇子。”
祝珩一路奔波,心力交瘁,根本沒有精力去認人:“免禮,都入座吧。”
桌上菜色豐富,祝珩卻沒有一點胃口,他推開酒杯,捧著一杯溫水,慢條斯理地喝著:“戰況如何了?”
靳瀾連忙放下筷子:“回稟殿下,北域大軍昨日夜里到達城外,現已安營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