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在心里幾乎落了灰的悲慟、痛恨、憤怒與無奈升騰上來,交織膨脹,他的喘息急促,眼淚突然就滑落眼眶,落到手中的日記本上。
葉南期望著他含淚的眼,道:“許晝,你喜歡我姐姐,對吧?”
許晝一遍遍地、反復地看著葉湄最后的那篇日記,看著那句“噩夢要醒了”,最終沉默地點了點頭。
當年他剛畢業,看到滾動的大屏幕上葉湄回眸一笑的風采,原本的雄心壯志倏地翻覆。
在此之前,許晝從來不信一見鐘情,覺得這是無稽之談。
可是他就是對葉湄一見鐘情了。
憑著一腔熱血,心甘情愿地給她當助理,只為能多接近她一點。
得知葉湄有戀人后,許晝本想等那年葉湄封影后就辭職,誰知一切在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葉湄失蹤一天一夜才回來,精神恍惚,差點瘋了,卻沒有告訴其他人發生了什麼。
許晝合上日記本,珍惜地摩挲了片刻,遞回給葉南期,暼了眼沈度,問:“這是誰?”
葉南期平靜自然地道:“我愛人。”
沈度一怔,握著葉南期的手,在他手背上輕輕親了一下:“不方便的話,我出去,你們說。”
許晝搖搖頭,不等葉南期多說,直接開了口:“我的腦子有點亂,想到什麼說什麼吧。”
“……你姐姐是被方行遠拽下去的,那些人其實不太敢對太紅的明星下手,容易出事。”許晝的臉上帶著回憶之色,“你姐姐她太美好了,和她接觸過的人都很喜歡她……我發現她的精神狀態不對,逼問她發生了什麼,她找不到人來傾訴,崩潰之下,才給我說了那些事。
”
“一開始她想報警,可是第一次報警后沒有反應,反而收到了那些人的警告。后來她又報了警,來了個小片警,什麼都做不到……”
“他們覺得她不夠乖順,給她注射毒品,讓她染上了毒癮。”
那些人還用葉家三人的生命安危來做威脅,葉湄反抗不了,和陳玟見面,做過許多次心理疏導,依舊抑郁又痛苦。
她還有個戀人,名為譚弈,是個小有名氣的青年攝影師兼畫家,遭受此事后,她忍痛和他分了手。
葉南期無意識地回握沈度的手,胸口堵著,即使已經有了點預感,他還是問出了口:“他人呢?”
許晝沉默了一下:“他接受不了你姐姐突然提分手,覺得肯定另有隱情,跟蹤你姐姐到了那些人聚會的別墅外,被發現了。”
“那些人當著他的面……凌辱你姐姐,又把他打了一頓,趕出去了。第二天,他在巷子里被一個醉酒的小混混拿刀捅死了。無冤無仇的,那個小混混被判了死期,進去時還在掙扎,說不是他干的。”
葉南期知道當初最后陪著葉湄的是兩個人,還是葉湄在日記里寫的。
以前他以為另一個人是方行遠,后來又以為是葉湄的戀人。
但那個人早早就死了,還會有誰?
看出葉南期的疑惑,許晝搖了搖頭:“那段時間,她的精神很不穩定了,最后陪在她身邊的只有我……她還偶爾聯系一個人,日記里說的也可能是那個人。”
“是誰?”
“她沒告訴我。不過有一次她毒癮犯了,控制下來后昏過去,我偷偷拿她的手機,看到通話記錄上只有一個字……白。
”
白。
一陣冷風從門縫里鉆進來,葉南期打了個冷顫。
他腦海中冒出來的第一個面孔,是白諭。
許晝不清楚葉湄聯系的對象,低著頭繼續道:“譚弈的死肯定沒那麼簡單,可惜一切都被偽造得太簡單,警察沒怎麼查就抓了兇手。那個小混混無親無故的,譚弈看起來也只是運氣不好,家里把人帶回老家安葬,法院判定下來,死刑,也很快就執行了。”
譚弈的死,是壓垮葉湄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墮入深淵,還間接害死了戀人,痛苦到極致,想回家尋求家人的安慰,然而那時候她的激烈反抗惹怒了對方,各種虛構的丑聞爆出來,回家面對的只有不知實情、覺得都是她錯了的家人。
于是家人反而變成一把推力,把她推向死亡。
當年毫不知情的葉南期痛恨過葉湄,可許晝何嘗沒有恨過葉家。
沈度默默記下譚弈的事,準備回去查一查。看葉南期沉默的樣子,他伸手攬住他的肩,輕輕撫了撫。
葉南期得到安慰,才有力氣繼續說話:“她怎麼激怒了那些人?”
許晝突然笑了一下:“她裝作順從,放松了一些人的警惕,偷偷帶了針孔攝像頭,拍下了那些人狂歡的視頻;同時請了個偵探,讓他偷拍了不少照片;還匿名找了幾個有名的狗仔,告訴他們幾個地點,說有明星在那兒開性party。”
人性最丑陋最陰暗最惡心骯臟的一面,在不需要掩飾的假面party上暴露無遺。
想到上回的所見所聞,葉南期和沈度不用深思,也能猜出會是何等的糜亂。
那幾個狗仔也算神通廣大,真給他們拍到點東西,剛爆出來就引起軒然大波,只是很快就被死死壓了回去,那幾個狗仔也再也沒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