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的欲望,他的渴求。
他想用這雙眼睛,一直注視賀關到自己生命的盡頭。
城市的夜沒有島上深黑,樓冬藏關掉燈,貼回賀關身邊,抬腿和他纏在一起。
賀關動了動腿,適應地讓他的腿夾進來,溫熱的呼吸就噴在他臉上。
樓冬藏微微靠近,貼住他的臉頰,不舍地閉上眼。
該睡覺了。
晚安。
第95章 老師 跟我回去結婚。
等他們把遺物收拾的差不多, 樓英杰名下的所有企業迎來了一次大審查。
審查從上到下,幾乎快牽扯到每一個人。即使星域并不是支柱產業,同樣遭到了核驗。
賀關作為董事兼總經理,這段時間甚至不能再去上班, 直到審查結束。
而樓冬藏這段時間則比他忙得多, 整理完遺物, 這人還要去家族里宣布樓英杰死亡的消息, 并且安排各種人事變動, 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他就已經變成大廳里發號施令的人。
有知情者想去了解樓益的想法,沒想到樓益閉門謝客,誰也不見,連帶著他的兒子樓君奪也被他關在家里,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賀關百無聊賴地盤腿坐在桂堂門口, 心里盤算著今天樓冬藏什麼時候回來,下意識伸手想從身旁圓桌上拿提子,卻發現早已經被他吃得一顆不剩了。
岳叔從里屋走出來, 將洗過的提子放在他手邊。
賀關躺回躺椅里, 繼續當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懶人, 轉頭看向岳叔:“叔。”
“嗯?”岳叔抬頭, 走到他身邊半米的位置, 不再靠近。
連這些社交距離,他也保留著當年的習慣。
“后來我爸媽怎麼樣了?”賀關問。
他在之前從來沒有問過相關事宜, 因為賀關堅持地覺得, 他在另一個世界尋求先前的真實不合適。
但其實, 不管哪里都是真實。
都是他親眼所見、親身經歷的真實。
岳叔驚訝地張口, 過去許久才重新合上, 說:“已經去了。”
“這麼快?”賀關震驚地坐起身,“我們倆前后來也就花了兩天?”
岳叔苦笑著搖頭:“不,我在那里過了二十年。”
賀關久久不能言語。
他沒去問他們怎麼死的,因為賀關基本能想象到。
老年癡呆患者大多都死于自己給自己造成的意外。
“您辛苦了。”賀關震驚之余,下意識要謝他。
“這是干什麼,關關,”岳叔連忙上前,攔住他要給自己行禮的動作,“那都是我該做的。”
“怎麼可能,我爸媽又不是救過您的命,哪能拿這個要挾……”
卻沒想到岳叔只是和藹地看著他,像是在說他說得對。
賀關:“……我歪打正著說中了?”
岳叔點頭:“有一次想不開要自殺,剛好碰見要去產檢的你父母,兩個人一個把我救上來,一個給我心肺復蘇。孕婦在大冬天還那麼賣力,把我救活,她卻羊水破了。后來你爸把你媽和我一起送上的救護車。”
“都沒人和我說過這些……”賀關喃喃。
“他們可能覺得……以后還有很多時間告訴你,所以一時半會兒沒來得及。”
賀關沒有回答。
“別怪他們,關關。”岳叔頭一次安撫他,動作又是生疏,又是熟悉。
說生疏是因為在這之前,他已經很多年沒見到這個可愛的孩子,說熟悉又因為,他還記得小時候抱著他的時候,到底是怎麼哄的。
“我沒怪他們,”賀關忍了很久才忍住淚意,“我只是……”
他只是特別、特別想他的媽媽和爸爸。
前院傳來腳步聲,來人大步流星,走得又急又快,回來見賀關一個人愣愣地坐著,便一條腿跪在躺椅上,矮身去抱怔神的賀關,低聲說。
“我回來了。怎麼今天不太高興?”
賀關怔怔地把視線轉到他臉上:“樓冬藏,你好像有事要說,你要說什麼?”
“本來要說,但看你心情不太好,就算了,明天再說。”
“你先說唄,有什麼不好說的,我就是剛才在發呆。”
賀關被他捧著臉抬眼看他:“……干嘛?不想說?”
“真的要聽?”
賀關回憶起上次自己要聽的時候,樓冬藏給自己表了一通白。
可這次總不會了吧?
于是他說:“嗯,要聽,你說。”
樓冬藏回來得不早,漫天霞光只剩焰尾,被夜幕徐徐向前推進。
“賀關,什麼時候和我結婚?”
賀關愣住了。
“當時你來這也只是協議,你因為身份也沒被爸往外宣傳,主家很多人只是知道你陪著我,但沒有結婚證,這些不都能亂編嗎?”
“我想向所有人宣布,你是我的愛人。”
夜降臨,小樓樓下的地燈和壁燈都有感應,一起亮起來。
賀關眼里映亮燈光,和面前人專注的神色,愣怔地說:“只是現在是不是不太……”
“我知道現在不太好,爸剛去世。之前的合約不是兩年嗎?那我們就等合約結束那天?”
賀關卻遲遲沒有點頭。
“關關,你在猶豫什麼?”
“沒,不是,”賀關搖搖頭,“我只是很高興。”
他這才回想起來一開始他和樓冬藏親近的契機。
因為這是他認定的、新的家人。
一生只會選擇一次的家人。
“答應了?”
“嗯……干嘛,你能不能先吃飯!”
“太高興了,必須先吃你。”
*
審查結束之后,樓君奪被撤職,從樓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