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關:“不是有你嗎,這幾天你就代理吧,我左邊第三格抽屜是公章,我把鑰匙給你。”
燕煦頓時局促起來:“這怎麼行?您拿好鑰匙來上班吧,公司少了您不行。”
賀關疲憊地說:“不行也得行,少了我又不會倒閉。”
燕煦:“什麼?”
賀關:“我得去……找我老婆。你這些天就受點累,幫幫我,好嗎?”
他聲音疲憊且乏累,說到最后,好像力氣用盡般,干涸得一個字一個字向外蹦。
“……行了,你走吧,我困了。”
下過雨,還是夜里,南北通透的兩個陽臺讓客廳里彌漫著徐徐的風,一點月光光亮映在地板上。
賀關半張臉埋在抱枕里,因為喝醉而通紅。
此刻,他臉頰柔軟的弧度隨嘴角肌肉而動,暗面如影隨形,遮住他的神情。
燕煦不確定他是不是笑了一下,或是要忍住哭,只好撇了下嘴角。
他只聽到他賀總困倦的聲音。
“我很不高興,不要廢話。”
燕煦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終拿起賀關面前茶幾的空罐,說:“好。”
賀關:“記得關門。”
燕煦:“是。”
*
接下來兩周里,賀關沒有在星域出現過。
燕煦也確實如他所說,代替他行使權力,需要賀關親自過目的文件,則直接拿到賀關家里。
至于賀關本人……
在宿醉。
前面幾天,這間屋子還只是有淡淡的酒味。
一周后,這里隨處可見各式各樣的酒瓶包裝,來者不拒,葷素不忌,大大小小。
這個大平層像泡在酒罐子里一般,屋子連角落似乎都被酒水浸透。
燕煦每次來送文件,都會主動把酒瓶子收拾好。
但他因收拾垃圾的稍微停留一旦被發現,就會被屋里的人罵。
“收拾什麼?送完東西就滾!要麼再給我拿兩瓶酒過來!”
那人聲音嘶啞,吃飯都要靠燕煦每天定時來送,一頭亂發,坐在床上惱怒地踹了一腳床頭柜。
燕煦只好聽話。
他知道那怒火不是因為他,也因此更覺得無奈和心痛。
五月二十和五月二十一兩天,燕煦把送給賀關的花都帶來了這座房子,挨個拆開包裝,暫時放進家里空置的玻璃箱里。
他不知道玻璃箱是給什麼準備的,這幾天看來也沒有新居民要入住,便自作主張把之前花朵放滿了一玻璃缸,加水,每天定時來更換。
到滿打滿算的第十四天,燕煦打開門,覺得有些不對。
玻璃缸里的花都死了。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聽到動靜,轉頭看過來,眼球渾濁,模模糊糊,說:“你來了。”
燕煦:“嗯,賀總。”
賀關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說:“今天要看什麼,拿給我。”
竟然沒有喝酒,很難得。
燕煦把文件遞過來,放下公文包,幫他收拾屋子。
臥室早已不能看了。
床單一團皺巴,枕頭橫陳在地上,難以預見晚上屋主的睡姿,用凌亂一詞形容都稍顯遜色。
燕煦把地上的酒瓶收拾在角落里——賀關不讓他扔——打開窗戶通風,在床頭柜誤觸了賀關的手機。
鎖屏是一張背影。
那應該是賀關嘴里說的愛人。
他長久地注視著手機,直到聽到外面人的催促,才猛然回神。
等燕煦收拾完出來,文件已經簽好,簽完文件的人對著面前屏幕巨大的數字電視,發呆。
電視沒開,只是一塊反光的黑屏,映出賀關頹唐的身影。
他眼神浮漂,好不容易才聚焦到燕煦身上,說:“……走吧。”
在之前兩周燕煦定時定點來的時候,賀關從沒和他說過走吧,只是無視他。
燕煦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問:“賀總,您是讓我再也不來了嗎?”
賀關:“嗯。”
燕煦:“您要辭職嗎?”
賀關:“隨便。”
燕煦:“您有事可以和我……”
一個抱枕橫空過來,正中燕煦懷里。
賀關咆哮道:“聽不懂人話嗎!哪還有那麼多工作要做!愛誰誰,別找我!”
燕煦抱緊唐老鴨抱枕,一點點走到賀關面前,半跪下來,問:“賀總,你不管Nolimit了?他們馬上要出道了,就在下個月。”
“您這些天為他們忙里忙外,等的不就是這一刻嗎?我們好歹要……”
賀關突兀地打斷了他:“燕煦,你是喜歡我還是愛我?和我說這麼多干什麼?”
燕煦一下子啞了火。
很久他才說:“不是,只是您走了我又……”
他一邊回答,一邊知道自己在說謊。
賀關又問:“你喜歡過誰嗎?”
燕煦不知道話題是怎麼突兀地轉到這里的,但下意識順著賀關的話說,想先把他安撫下來:“……嗯。”
賀關:“假如他不見了,你會怎麼樣?”
燕煦沉默了很久:“……暫時想象不到。”
賀關冷笑一聲,說:“這都想象不到。我不和想象力貧瘠的人聊天。”
燕煦:“……”
賀關崩潰地說:“別再來了!樓冬藏失蹤已經夠讓我崩潰的了,你還每天來這看我,我又不會去死!”
“我只是……我只是沒法再正常工作了!一直要求我去上班……你是不是太殘忍了?!至少等董事會來詰問我你再來不遲……要麼讓他們招個人……招個人而已!你走吧……你走吧!”
“你在這可憐我什麼……我不可憐!滾行不行……”
“滾行不行啊……”
他說到最后,嗓音劈裂,捂住自己下半張臉,哽咽得說不出話。
燕煦從他手指的縫隙里,看到慢慢滲出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