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關不會答應的。
賀關早就想過了,如果樓冬藏真的再也看不見,那他一定會面對這個問題。
賀關:“你在這吧,我去小樓。”
樓冬藏沒反應過來:“小樓?之前不還是老樓……”
說到一半,意識到賀關說的是七進門那的兩層樓。
賀關噙著笑抱起花盆,說:“走了。”
賀關之前不會說把七進門的兩層樓說成小樓。今天特意這麼說,只是在用這種方式讓他知道,樓冬藏在拿看不見消耗自己。
樓冬藏有些反應遲滯。
在平時,樓冬藏不會誤認為賀關這里的小樓說的是自己。
賀關把買來的花抱到七進門,歇了一會兒,洗洗手,和樓秋收發消息。
開:姐姐,他之前找過咨詢師嗎?
樓秋收那邊似乎很清閑,秒回:看過了,沒用,他不愿意和咨詢師溝通,再加上我們怕咨詢師誘導他,不了了之了
開:好,我知道了
樓秋收:你現在和他在一起?
開:是的
樓秋收:別太累了,實在沒辦法就看著吧,他不會怪你的
開:這是什麼意思?
樓秋收: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畢竟我和他認識這麼多年,沒見他那麼稀罕一個人,你還是第一個
樓秋收:至于剩下的……
樓秋收:關關啊,他自己都搞不明白,我們又能干嘛呢
樓秋收:別太累著自己了
開:謝謝姐
但賀關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他并未表態,放下手機,去雜物間找了個鋼弦木吉他出來。
吉他質量很好,弦比較硬,是賀關喜歡的那款,在琴箱里躺了很久,沒有人用。
他把吉他上面的浮灰擦干凈,帶著吉他坐在房子前的臺階上,試著撥弄一會兒,聽聽音色。
在他還在隨便掃弦的過程中,有人敲著盲杖走了過來。
賀關手指微頓,很快找到一首歌,和盲杖敲打的聲音相合,開始彈。
《When Life Gives Me Lemons I Make Lemonade》。
拿著盲杖的人走到近前,停下了敲打。
賀關也停下彈吉他,問:“怎麼不敲了?挺有節奏的,像節拍器,我們還可以和一下。”
樓冬藏伸手給他。
賀關握住他的手,說:“來坐,臺階上。”
他把這首歌接著彈完,直到結束。
這首歌節奏歡快,賀關不自覺地跟著哼唱,一整首歌下來,滿腦子lemonade。
夏日陽光明媚,一片晴朗,鳥叫聲不絕。偶爾有只麻雀跳到院子里,跳到彈吉他的賀關身邊。
賀關一曲結束,笑著說:“老樓,你這麻雀是養多熟了……它怎麼看見我都不帶怕的?”
樓冬藏聽他把這首歌彈完,才突兀地說:“賀關,別對我太好了。”
賀關笑瞇瞇地說:“嗯?我只是想用吉他試試,還有歌沒寫完呢,之前不是說好和我成立音樂工作室了嗎?怎麼能當甩手掌柜。”
樓冬藏不再回話。
樓冬藏:“……我會愛你。”
賀關怔住了:“你說什麼?”
樓冬藏緊皺著眉,明明在說情話,卻神色糾結,仿佛陷入了什麼難題:“對我太好……我會愛你。”
賀關張了張嘴,手底下撞到弦,發出無意義的一聲響。
麻雀被這聲響驚到,振翅飛走。
賀關有點找不到舌頭:“……所、所以呢。”
這麼突然的嗎。
這表白表得他一時間什麼也想不出來,只想說我也會愛你的,沒關系,別害怕。
可樓冬藏又不再說話了。
賀關皺起眉,捋清了他這話的邏輯:“等等,你這話什麼意思?前兩天還答應我可以干涉你,現在又開始不讓我對你好了?而且什麼叫你會愛我,愛我是什麼很不光彩的事?”
愛他怎麼了?
賀關簡直越想越氣。
樓冬藏糾結地皺起眉:“我是說……你不用在意我總在想什麼,我想的東西很多,自己都無法控制。我要是在意什麼你都要想辦法安撫,你會累死。”
他聽出來了,賀關在拿這首歌寬慰他。
賀關略微茫然。
如果說樓秋收的話只是讓賀關有些疑惑,那麼樓冬藏的話就是讓賀關徹底迷茫了。
賀關皺起眉:“之前答應的好好的,現在你又覺得我不該插手?先把這個解釋清楚。”
樓冬藏:“我不是不想讓你插手,我是怕……我不知道愛上你之后,我會變成什麼樣。”
賀關:“什麼?”
樓冬藏攥緊了手指,緊閉著眼:“現在只是喜歡你,我已經……我已經控制不住我的想法了。”
“比以前嚴重得多。”
賀關:“比如呢?什麼想法?”
樓冬藏:“……想聽你哭。”
賀關手里一松,懷里抱著的木吉他一個勁兒向下滑。
他立刻回神,好險在撞到地面之前撈住,抱緊了。
賀關把吉他放在一邊,驚嚇過后是想笑。
他不太熟練地為他補救:“這不……這不是挺正常的嗎?還、還在正常范圍內。”
應、應該吧?
他也不太懂。
樓冬藏:“可你不會。你不會像我對你這樣,對我有……這種想法。”
“你會喜歡我,會想寬慰我,但是不會……”
他籠統地把一些陰暗的、難以言喻的想法歸為“這種”想法。
他想把賀關推開,但又不想把他推得太遠,割裂地只挑了最能讓他接受的說。
簡直卑劣。
賀關荒謬地打斷了他:“等等、等等。”
“你不能只和我對比一下就把自己判刑了啊?咱倆根本不是一種人,這怎麼對比?好歹要搞個大數據吧?”
“我這人就是別扭,就算會這麼想我也不會告訴你啊?再說了,你怎麼知道我沒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