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進來,這會兒進來是要干嘛啊。
而且樓冬藏怎麼會知道自己房間在哪個方向?
但樓冬藏好像就是知道。
賀關這間屋子正對著二樓主臥下方, 一樓陰涼, 就用來安置客人用了, 沒有住過人。
樓冬藏停在了他門口。
他應該不知道自己沒睡?
賀關站在床上, 僵硬地看向門口。
他原本以為樓冬藏還要告白, 都準備拿起床單捂住耳朵,等了好幾分鐘,卻什麼也沒聽見。
可樓冬藏也沒走。
因為賀關一直沒聽到腳步聲。
賀關在夜晚安靜到可以聽見窗外蚊蟲嗡鳴的環境里躺在床上,心想。
怎麼不走呢。
待在他房間門口有什麼用,他也不會答應。
賀關工作了一天,很困,卻因為門口有人,他又犯賤地掛念,睡不著。
他看著天花板,沒轍地嘆了口氣。
剛看過手機,現在都兩點了,到底在這干什麼,守靈嗎,他還沒死啊。
賀關光腳下地,在門外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時擰開門。
他預料中,門外的人慌忙起身離開的情景沒有出現。
那人靠在門邊,睡著了。
賀關維持著站在門邊的姿勢,借著一點亮,看到樓冬藏蹲在他門邊,臉埋進胳膊里,安靜得像只雛鳥。
一摸皮膚,冰涼。
他拿了一條毯子折返,蓋在他身上。
做完這些,賀關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抱臂蹲在他面前,把自己茫然的視線落在這片濃郁的夜色里。
他不自覺地呢喃出聲。
“何苦呢。”
“要是那天沒這麼說不就好了,我還會你一起睡覺。”
睡著的人突然說:“不。”
賀關被嚇了一跳。
他被嚇得一個后仰,直接坐在了地毯上:“你怎麼醒著?”
樓冬藏抓住身上的毛毯,防止它滑落,沒有多余的動作:“一直沒睡。”
賀關坐在地上緩過神,不太能接受兩個人都清醒著進行這種開門見山的談話,第一反應要去翻篇:“那你回去吧,我睡覺了。”
樓冬藏:“我還沒說完。”
賀關走去關門,動作匆忙。
樓冬藏及時抬手抓住了門框。
晚上,賀關又沒能看見他的動作,況且樓冬藏做事向來沒什麼聲音。
砰一聲,賀關關門沒關上,去摸有沒有什麼障礙物,摸到了樓冬藏冰涼的、被門擠了的手。
賀關:“……”
賀關:“你再這樣我生氣了。”
樓冬藏:“疼。”
賀關:“別擋路。”
這下徹底睡不著了。
賀關打開燈往外走。
燈光大亮,也照亮兩人的面龐。
賀關嘴里發苦,在想怎麼辦好。
看不見還能勉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現在看見樓冬藏的臉,賀關根本狠不下心說話。
他能跟他說什麼?
我不喜歡你,你換個人喜歡行嗎?
以最樸素的感情想,也未免有些絕情。
樓冬藏披著那條毯子,一路跟著他向前。
找藥箱,包扎,又是一番折騰。
賀關對這些步驟早已熟練,現在能做到不怎麼碰他,但又能把包扎完成得很好。
樓冬藏:“疼。”
賀關:“之前不是很能忍嗎?浴室那種傷都沒說一句。”
樓冬藏:“再不說我怕自己再也說不出口了。”
賀關沉默下去。
有些地方破皮了,其實并不嚴重,但是門擠了一下,充血,現在青紫著,看上去很瘆人。
自己怎麼這麼用力呢,就關個門,把人手弄成這樣……?
賀關今天晚上想嘆氣的次數再創歷史新高。
包扎的過程很快結束,有的手指沒破皮,賀關直接繞過了。
他完成這些,看樓冬藏用手抓著毯子,一直沒松開,伸手幫他理了一下。
樓冬藏躲開了,說:“你總能讓我誤解。”
賀關的手停在半空中,難以置信地問:“你說什麼?”
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樣。
樓冬藏:“不喜歡我,但又對我這麼照顧,為什麼?”
賀關挫敗地說:“我只是照顧你,我來這就是因為這個。”
樓冬藏:“賀關,這不是照顧。”
蒼白的男人拿受傷的手勾住毯子一角,自己把半掉下去的毯子拉上來,說:“我知道什麼是照顧。我有照顧我的保姆,沒人像你一樣。”
賀關:“這就是我照顧人的方式啊?”
樓冬藏:“你沒有別的認識的人麼。”
賀關:“當然有!”
樓冬藏:“那你對他們也這麼照顧?”
賀關:“……”
賀關皺起眉頭:“對不同的人當然不一樣。你最特別,所以我對你的方式當然和其他人不一樣。”
樓冬藏:“我為什麼最特別?”
賀關:“你是我的家人。”
樓冬藏:“可我不這麼覺得。”
賀關泄氣地放下手里的藥盒:“我到底怎麼讓你誤解的?從昨天開始我就沒搞明白,到底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了?”
樓冬藏:“……對不起。”
賀關許久才說:“……你這樣讓我很困擾。”
樓冬藏:“嗯,我知道。”
賀關:“……”
樓冬藏:“但我遲早會說。”
賀關:“那你就不能再推遲——”
樓冬藏:“不能。”
賀關:“為什麼?!”
樓冬藏:“瞞不住。”
賀關懷疑自己聽錯了:“這有什麼瞞不住的?不就是說句話的事兒嗎?有那麼難忍住嗎?!”
樓冬藏:“嗯,難。”
賀關崩潰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簡直被樓冬藏現在氣定神閑的態度搞瘋了:“哪難了?!”
直到他停下抓頭發的動作,樓冬藏才說:“你確定要聽?”
賀關:“當然,給我個合理的理由!”
樓冬藏:“可以,那我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