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邊人影眾多,但沒有一個人和他產生聯結的孤獨。
這世界上明明這麼多人,但沒有一個待在他身邊聽他說話、和他聊天、和他親密無間。
明明他那麼渴望。
賀關從花壇里薅走一支月季,因為客人走后,園丁阿姨陸續打理過花壇,所以現在月季上還帶著水珠。
暗紅色,很像玫瑰,但不是。
它沒有刺。
他帶著這支馨香的花走上臺階,走到樓冬藏下面一階停下,在人來人往中說:“給你帶了禮物。”
樓冬藏:“嗯?”
他完全沒想到這時自己還會收到禮物,眉頭擴開,露出一點天真的疑惑。
賀關笑了笑:“你聞得到。”
樓冬藏稍微低下頭。
他這麼低下頭,和賀關稍微拉近,那張臉靠得更近。
賀關沒有躲。
他知道自己現在……不想躲,于是決定遵從本心。
他在心疼。
而且這心疼明顯超過了一般朋友、家人的界限——
他摘花時被園丁阿姨瞪了一眼,非但沒有道歉,反而因為即將到手的花笑得燦爛無比。
一點負罪感都沒有。
如果不是因為面前這個人,賀關想不到別的原因。
至于為什麼心疼,他沒搞明白。
可能之后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要花時間去想明白這個問題。
現在賀關的注意力全在樓冬藏身上。
除了眼睛漂亮,其他地方硬件也不錯……
之前怎麼沒發現呢……?
賀關一邊想,一邊站在原地等他的回答。
站在他面前的人很久才說:“我聞不出。”
賀關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帶著笑,特意為難道:“不是鼻子很好用嗎。”
樓冬藏笑了笑,說:“是嗎?”
他這一聲,“是”拖得長了一些,在“嗎”上頓住,像在撒嬌。
賀關聽得耳根一燙,拿空著的手去摸自己的耳垂。
他這一摸,月季上的香味淺淺地掠過鼻端。
好香。
怎麼會聞不到。
傭人陸陸續續走入城堡,把這片眾人玩樂后的地方恢復原狀。
外面大燈關閉,只留下泳池、花園上點綴的彩燈。
賀關在夜風里聽到遠方蟲鳴的聲音。
接著,他聽見面前的人說……
“阿關,我沒那麼厲害。”
“這里味道太多,混在一起了。”
“甜品的味道,大廳里的香水味,煙味,傭人身上清潔劑的味道。”
“還有你身上的味道。”
“你拿著什麼,我真的聞不出來。”
“告訴我。”
賀關把那朵月季放在他面前,穩穩舉著:“現在呢?”
樓冬藏輕嗅一下。
他閉上眼,抬手扣住了賀關的手。
即使賀關在拿著一朵月季,他也沒有停下,依然堅持和他手指交叉、相扣。
他把賀關的手拖到自己鼻尖下,近得仿佛唇都要觸上,說:“……天方夜譚。”
月季的名字叫天方夜譚。
之前去花市時,賀關帶他聞過。
這種月季不同季節有不同的顏色,隨著生長,會有自然美麗的漸變,而且刺很少,挑一挑,很容易就能挑到無刺的一支。
因為漸變和顏色不同的特性,它總能給養花人最大的驚喜。
像他臺階下的這個人一樣,在最普通的日常里都能帶給人浪漫。
賀關被他抓住手時下意識想抽回,但被樓冬藏更緊地拖回去。
賀關:“那也不能跟我耍賴說聞不到啊,這是第幾次和我耍賴?你數數。讓我數我都數不清楚。”
樓冬藏又笑了笑。
他今天的笑容尤其多,似乎見過家人,更讓他確認賀關短時間內不會離開自己身邊,因此很高興。
賀關還要接著說,手背突然一熱。
樓冬藏原本只是拖近他的手,現在卻稍微低頭,結結實實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有點涼,但唇內又是熱的,觸感很神奇。
并且沒有要收回的意思。
賀關徹底愣在原地,反應幾秒之后愕然抬頭,剛好聽見樓冬藏開口。
“我從來沒和你開過玩笑。”
“……只是你自己愿意認為這是耍賴。”
“那麼我聽你的,這就是耍賴。”
賀關心臟一跳,背部有塊肌肉不知為何突然發起抖。
是他自己用力過度、緊張到夾緊脊背的結果。
“阿關,僅此而已。”
這夜風偏冷,最醒酒也醒人,他的語調卻讓賀關雙頰滾燙,像醉了。
第40章 攝像頭 yyds。
賀關干笑著說:“這是什麼意思?我沒聽懂。”
樓冬藏稍顯突然地放開了他的手。
賀關看著他的笑隱沒下去, 在夜里慢慢消失,不自覺捏緊了月季的梗。
賀關聽見他說。
“吻手禮,我做得好嗎?”
樓冬藏最終沒去接那朵花,但因為摸過, 手指帶著一點殘香。
賀關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如此低落的語氣, 但樓冬藏一向話不多, 說完之后便沉默下去。
再加上夜色逐漸濃重, 周圍賓客稀少, 對方便閉上了眼。
賀關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挺好的。”
樓冬藏沒有回答。
直到上車回家, 樓冬藏依然一句話也沒說。
天方夜譚的香味很濃。
賀關坐在車里,拿著這朵被自己摘下來的花頭,目不轉睛地盯著看。
車停在藏冬園門口時,賀關被杜俊彥叫了三聲, 才從思緒中醒神, 說:“哦,好。”
以前下車,賀關坐在相對門口的外側, 就會先下車, 繞到另一側等樓冬藏下來, 還會接他一下。
今天樓冬藏按住車門, 自己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