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打算給賀關打電話回復,但還沒來得及,賀關人已經到家。
賀關抖著手把喝空的水杯放在浴室洗手池上,關上客臥的門。
樓冬藏一直跟在他身后一步遠,跟著他走到床邊。
聽到他撲通一聲,在床上坐下。
青年聲音發著抖,捂住了臉,后怕地說:“你嚇死我了……”
樓冬藏靠近他半步,在他面前單膝跪下來。
賀關沒注意他的動作,繼續說:“你知道我在攝像機器人上看見你一胳膊紅水都快嚇死了嗎?我一直在想從我的位置到家還要多久,動脈血流出的位置出血量不大,但沒及時包扎你會流血流死……而且你一直閉著眼……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樓冬藏直白地接下下半句:“還以為下班回家會看到我的尸體?”
賀關捂著臉點頭。
他還想說什麼,被靠得很近的聲音吸引,放開手,就看見對方不知什麼時候跪在自己面前。
樓冬藏依然閉著眼,竟然還笑得出來,很輕地說:“現在你知道我在電話里聽到你受傷時的感受了。”
賀關愣住。
因為他當時一心陷在白小桔夫婦的情緒里,沒能出來。
外面黑得濃重,現在門窗關得嚴嚴實實,聽不到鳥叫,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賀關按住自己原本平息下來、沒想到現在繼續鼓噪的胸口,很久之后才罵了一句:“你傻啊。我這只是外傷,打過破傷風了,你不都聽見了嗎。”
樓冬藏:“我這只是紅墨水。”
賀關不想說話。
樓冬藏手很輕地放在他膝蓋上,說:“說話。”
賀關悶悶地說:“家里不還有岳叔嗎,你找他去,我不想管你。
”
他站起來:“我去關門。”
樓冬藏:“關什麼門?”
賀關:“藏冬園的大門,我進來太快了,沒關,現在去關上。”
樓冬藏:“快去快回。”
賀關去關門時才發現自己手沒力氣。
他砰地拿手腕內側磕了一下門鎖,才把老式宅院的門鎖扣上,手腕內側立刻泛起一片紅。
賀關想了一會兒,額頭抵著木門慢慢滑下來,抱住了頭。
他好幾分鐘后才站起來,腿腳發軟,再次走回七進門的小樓,才覺得自己餓得前胸貼后背。
賀關:“叔,有吃的嗎?我餓死了。”
這一場驚嚇結束,他感覺滿腦子的恐怖想法都隨著汗水排出體外,急需熱量。
樓冬藏已經下樓,聞言把之前買的巧克力蛋糕拿出來,說:“烤箱里熱一熱。”
賀關沒吭聲。
他不接樓冬藏的話,也不主動和他聊天,沒接那個剩下一半、明顯是留給自己的巧克力蛋糕。
一直到睡前都是這個狀態。
賀關上樓洗漱刷牙,卻在睡覺的時候犯難了。
睡哪。
在他站在主臥犯難的時候,樓冬藏已經換好衣服走進來,堵住他向門外走的去路。
樓冬藏:“和我睡吧。”
賀關還是不吭聲。
他知道自己在冷暴力,有錯的也不是樓冬藏,而是自己搞錯情況。
可現在回想起剛才的后怕還是心驚。
他這個狀態不適合和人說話,怕出口成刺,不如閉嘴。
明明和別人溝通時能言善辯的嘴,現在就像沒用了一樣,說不好一個字。
賀關繞過他,想去客臥睡。
可樓冬藏耳力多好,趁路過時直接抓住了他的肩膀。
賀關剛想撂開他,就聽見他說:“我知道你胳膊受傷,但不知道是哪一個,所以不會抓你的胳膊,別撇開我。
”
他的手隔著賀關的襯衣,溫度都好像透進來。
賀關不太自在,沒聽,還是想走。
樓冬藏:“你再要走,我會抱你。”
賀關這才停在原地。
樓冬藏再次重復:“和我睡吧,好嗎。”
賀關依然不出聲,但沒有掙開。
樓冬藏安靜了一會兒,說:“別不說話。……你也不和我說話,就沒人和我說話了。”
賀關悶悶不樂地說:“我心情不好,想自己睡。”
樓冬藏:“你之前不高興也是一個人睡,有改善嗎。”
賀關:“……”
沒有。
不然賀關也不會那麼早死。
他今天察覺到自己當成家人的人險些去世,前世的糟糕記憶像洶涌的深海,幾乎要把他溺斃。
那之后一年他都是那麼過來的。
可他也不想給人添麻煩。
樓冬藏每句話都好像踩在他心里:“覺得會麻煩我,是嗎?”
賀關:“……嗯。”
樓冬藏聲音越來越輕:“我不是……你的家人嗎?”
賀關低頭按了按自己的眼球,沒再想走,伸手一夠,把主臥的門關上。
這就是默認可以的意思。
樓冬藏:“哪條胳膊受傷了。”
賀關:“左手。”
樓冬藏:“我和你換換位置。”
說的是床上睡的位置。
這樣不會碰到賀關的胳膊。
賀關:“……嗯。”
賀關仰躺在床上時,依然不知道這一切怎麼發生的。
之前睡覺他們都離得很遠,因為床大。
今天樓冬藏特意離自己很近,胳膊貼著他的。
賀關睜著眼睛,很久沒有說話,本打算睜著眼睛到天亮,突然察覺他身邊的人伸手過來,繞過他身體,很輕地碰了一下他的腰。
……似乎想確認他那邊胳膊怎麼樣。
賀關睜著眼看他:“樓冬藏,你能不能別亂動了?”
樓冬藏停下手,說:“還以為你睡了。
”
賀關挫敗地說:“我現在神經緊張,你別離我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