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關特意去客臥看了一眼——看客臥被麻雀糟蹋成什麼樣。
沒想到衛生情況很不錯,看樣子知道不好好清理,有在好好收拾。
他轉身時被身后的樓冬藏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走路才會有聲音?”
樓冬藏原封不動地學他的語氣,問:“你什麼時候才能注意到我的腳步聲?”
賀關撓撓頭:“可是你每天走來走去我都習慣了……”
他一直堵在窗臺不動,沒想到被樓冬藏按住肩膀探身過來。
賀關站在原地,沒敢動彈。
樓冬藏手臂越過他肩膀,去拿窗臺外的盤子。
這里他最熟悉,所以動作尤其隨意,動作時呼吸都落在賀關耳旁。
站著的賀關反而局促起來。
不僅腳步聲很輕,連呼吸都很輕。
賀關不知道怎麼想的,脫口而出:“老樓,你談過戀愛嗎?”
樓冬藏拿著盤子,站在賀關半步遠的位置停頓片刻,問:“你要和我離婚?”
賀關心里一跳:“……你的思維是怎麼拐到這兒來的?”
怎麼他想什麼樓冬藏問什麼?
樓冬藏:“我沒談過,你也沒談過,你想談,我和你離婚,你去談。”
賀關:“……”
好像還挺合理。
賀關:“你要是能看見,就會看到我現在目瞪口呆的表情。”
樓冬藏:“不離婚?”
賀關肯定地回答:“不離。”
樓冬藏:“那問這個干什麼?”
賀關:“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談戀愛什麼感覺。”
樓冬藏想回答可以和我試試。
只是現在說這話不合適。
現在說,賀關準能住在公司,好幾天不回家,也不理他,尷尬的N次方。
賀關靠著窗臺,像找到戰友一樣說:“其實我很好奇是什麼感覺。”
樓冬藏:“為什麼沒談過?”
賀關:“忙啊。”
“高中忙,我又一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就被同班幾個男的傳我是個渣男、每天帶三四個女生回家,我當時從別人那聽見快笑死了。誰知道我連女生的手都沒碰過,我可太冤枉了,大學也忙,畢業更忙。”
他從回憶里清醒,說:“你呢,你和我說沒談過我可不信。”
樓冬藏繼續鸚鵡學舌:“你不信我沒談過戀愛,就像你的同班同學不信你沒談過一樣。”
賀關好奇地問:“我還以為你會說遇不上呢,比如我就是個直男,你怎麼分辨一個人是……”
他之前沒有和這種性取向做朋友的經歷。
樓冬藏聽懂了他的未盡之語,說:“一般靠圈子,圈子里都相識。圈外的……靠眼力。”
像你。
賀關:“這樣啊,那不是跟掃雷一樣嗎,萬一認錯了怎麼辦?”
樓冬藏:“認栽。”
賀關有點不敢相信:“認栽?可……”
樓冬藏再次重復:“只能認栽。”
一個正常人不會過界到打破另外一個人的社交邊界,不自量力地改變對方的性取向。
樓冬藏一邊說認栽,一邊想。
他不是正常人。
賀關陷入沉默。
這倒是有些顛覆他的認知。
如果是自己,喜歡到一定程度,說不定真的會做混賬事。
他不會像樓冬藏話里這樣……
這麼正直。
樓冬藏率先打破他們之間的沉默,說:“外面地拖好了。”
賀關從思索里抬頭:“啊?哦,那你去刷鳥食碗?”
樓冬藏嘆氣:“這麼快又忘了?”
賀關:“忘什麼了?我肯定沒忘東西,你別胡說啊。”
樓冬藏:“那你想吧,想出來了我再走。”
賀關站在原地,擰著眉:“奇怪,我沒忘事兒啊,怎麼你一說就好像我忘東西了一樣?”
樓冬藏不說話。
眼看著他越來越低落,賀關才笑了笑,說:“在想怎麼畫了,真的。”
“剛才下樓找岳叔之前……我去拍了地燈的照片。”
樓冬藏轉身離開。
賀關跟上去:“生氣了?沒有吧,我就開個玩笑。除了答應和你逛家里,別的我都記著的吧。你怎麼越走越快……哎,撞墻了!”
賀關看他腳下不停,可前面就是拐角的墻,只好先他一步跨過去,自己墊在墻上當肉墊。
他被樓冬藏直直撞上來,很夸張地抽氣。
樓冬藏皺眉摸過來:“哪疼?”
賀關趁機握著他的手,在上面畫了個長方體。
地燈的形狀。
樓冬藏握緊手心,感受了一下賀關畫上去的線條,低聲說:“難看。”
賀關:“難看?難看那我不畫了,我走……”
他原本就被樓冬藏堵得靠著墻,現在樓冬藏上前一步,抱住他往墻上壓,手臂撐在墻上,堵住他向外看。
樓冬藏:“你去哪。”
他這麼猛地撲過來,氣勢逼人,讓賀關有些晃神。
賀關只停頓一秒,便笑著去掰他的手:“你跟我耍賴呢?明明都說好了還和我耍脾氣,真沒忘,你再這樣我喊人了。”
他說著,真的要喊:“岳叔,叔你在哪,有人欺負我——”
樓冬藏轉去捂住賀關的嘴。
他捂得很緊,賀關感覺自己嘴唇上像貼了一塊冰冰涼涼的退燒貼。
他在自己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回吻一下,像個小孩子,下意識想感受退燒貼的觸感。
緊跟著,他敏銳地發覺樓冬藏的動作停下了。
樓冬藏很慢地收回手,略微撤身,不再壓著他。
他音調和音量和剛才并無二致,說:“一會兒給我畫個新的。
”
賀關清了清嗓子:“……嗯。”
對方聽起來依然正常、冷淡。
賀關自己臉卻要燒起來似的,紅了。
好軟啊。涼的。
*
賀關晚上睡覺前真的打完了草稿,認認真真在樓冬藏手心一筆一劃給他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