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記中途掀開蓋子。
賀關連忙拿布巾去拯救要溢出來的湯:“我去,這個湯溢出來了……”
他有點忙亂,但整體上還在步驟嚴謹地關火、擦鍋,收拾殘局。
靠著樓冬藏的手指離開了。
樓冬藏轉身過去,在賀關說是冰箱的位置打開門。
他在冷氣里穿梭,很快摸到椰子有點毛茸茸的白色外殼,轉身過來。
賀關也剛好擦完臺面,想看看他拿到沒有,沒想到剛好撞到他眼皮半耷拉著。
像吝嗇地給賀關開了條縫。
后面是仿若無機質組成的、剔透的化學物質般的青藍色眼眸。
賀關看著他,對方也沒動,維持著這個半睜著眼的姿勢。
湯已經被賀關盛出來,鮮香濃郁的味道充滿整個廚房,讓這個地方有股熙熙攘攘、被人簇擁著的溫暖。
他接過樓冬藏拿著的椰子,笑著說:“你的眼睛,非常漂亮。”
*
賀關砍開椰子之后依然沒回過神,沒想到自己怎麼說得出口這樣的話。
而且不受控制。
樓冬藏的反應是怔了片刻,沒有說好,但也沒有說不好。
賀關知道那不是反感,更像真的愣住了。
雖然說完之后沒后悔,但坐下吃飯的時候賀關依然沒回過神。
這話不太像他。
不太像那個和親密的人嘴硬、說不出一句贊美的話的他。
不然之后和父母的關系也不會那麼僵。
但既然說了,倒也不會后悔。
賀關聽見樓下有響聲,站起身說:“岳叔回來了,我去看看。”
樓冬藏拿著勺子正在挖椰肉,貼著殼很快地往下,動作十分利索,顯然很喜歡這個水果。
聞言他抬頭,說:“嗯。
”
賀關下樓幫岳叔分類放買來的菜。
一向沉默寡言的岳叔難得停下來,問賀關:“少爺,您之前上學的時候談過戀愛嗎?”
賀關:“叔怎麼想到問我這個?”
岳叔笑了笑:“今天買菜路過一個高中,看到好多娃娃們走在一起。”
賀關這才按下心里的懷疑:“這樣啊,沒有。”
岳叔:“沒有?少爺這麼帥,都去做明星了,還沒談過戀愛嗎。”
賀關搖搖頭:“高中我自己在外面租房住,一開始不會做飯差點把自己餓死,還交朋友呢,我自己活都活不下去了。”
賀關看岳叔忍俊不禁,也跟著笑。
他把一些海鮮拿起來,想扔進冷凍室,沒想到海鰲蝦外殼太硬,把塑料袋子劃爛了。
賀關沒注意自己拿的是個爛袋子,撒了一地。
他蹲下來,說到興頭上,邊撿海鰲蝦邊說:“剛進高中自己住,把學校周圍的飯店吃到膩。每天學完文化課又去學音樂課,課上完感覺沒吃的,做完吃的沒覺睡,當時也不會權衡……在家一直有人照顧,自己過就變得一團糟了。”
賀關笑了笑:“說起來……您和家里照顧我的那位很像。”
賀關很久沒能和別人說起這些,和樓冬藏說,樓冬藏只會懷疑他的身份。
但和岳叔說話卻不會有這種擔憂。
這個和他生前長輩外貌肖似的人,性格也肖似,在自己這里住下之后表示過自己沒有親人,也一直把他當晚輩對待。
說到這些,也是微笑著看著他。
岳叔把撿好的海鰲蝦接過來,在洗菜池洗干凈,放進冷凍室的碎冰里。
賀關等他洗好蝦,過去把自己手洗了。
岳叔:“少爺如果不……”
下樓找人的樓冬藏在岳叔說這句話時準確地打開廚房門,問:“賀關,在嗎?”
賀關在褲子上擦了擦手,問:“怎麼了,急著找我?稍等,岳叔還有話沒說完。”
岳叔:“沒什麼,少爺,你和樓少爺去吧。”
賀關茫然地看了岳叔一眼,沒能從岳叔的微笑里看出任何破綻,這才轉頭去看樓冬藏,向他走去。
兩個人走之后,岳叔看著面前的廚房臺面,把手里的毛巾放到瀝水架上,嘆了口氣。
還是初戀。
看著真讓人憂心。
*
賀關被樓冬藏拉著上樓,被塞了一個挖好椰肉的椰子。
賀關:“你不吃?”
樓冬藏:“看不見,很不方便。”
賀關本來想說吃東西這種事要自己做,又一想,自己都在這里了,沒必要讓樓冬藏再堅持做這些。
之前他堅持想維持自己正常生活,得到的只是對自己的否定。
賀關:“那我喂你。”
他叉起一塊椰肉,說:“張嘴。”
趁這個空隙,賀關在想自己的事。
剛才岳叔問他之前談沒談過戀愛,賀關其實在想自己以后怎麼辦。
他對外都結婚了,之后還能談嗎?
不能,他也不會。
最差也要等和樓冬藏離婚之后。
賀關仔細想了想,自己對不能不太抵觸。
比起之前,現在他擁有的夠多了,可以讓他從容地說……
不談也可以。
在這里繼續和樓冬藏待在一起也可以。
戀愛不是他生命中的剛需。
他一邊喂一邊問:“老樓,你這幾天在家干嘛啊?”
樓冬藏把椰肉咽下去:“偶爾看書,養鳥,發呆,等你回家。”
賀關自己吃了一塊:“好家伙,直接進入退休生活了。這椰肉還挺好吃。
”
樓冬藏:“嗯。”
賀關:“有想做的嗎。”
這是賀關第二次問他了。
樓冬藏依然維持上次的答案:“沒想好。”
賀關:“嗯,慢慢想。”
他們吃完椰子,也吃過飯,樓冬藏很自覺地拿起吸塵器清理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