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樓英杰已經沒有心情回應他的視線。
謝董事長繼續說:“反對票所持股總數為……百分之四十一。”
樓益面色越來越差。
“贊成票所持股總數為百分之四十六,過參會人總股數半數。賀關擔任董事一職投票選舉結果,當選。”
賀關向后靠在座位里,看了一眼疲憊的樓英杰,示意閑下來一些的會議記錄員把燕煦叫進來,讓他帶著熱水。
會議記錄員點頭。
很快,燕煦帶來一玻璃杯熱水。
賀關把熱水推給老先生,本意是想讓老人喝一口水。
沒想到樓英杰睜開眼睛,猝然起身,拿起一杯熱水,全數潑在樓益身上!
賀關呆滯了。
樓益被猝不及防潑了一杯七十度的熱水——這是燕煦的小習慣,送給賀關的水都會貼上標簽,寫好多少度,五十度是適口溫度,超過的話,對人來說就燙了。
他大喊一聲,后退一步不停抖自己的西裝,說:“爸,你干什麼?你非要我在這麼多股東面前出丑嗎?!潑我干什麼?!是不是二弟和三妹的股份都交給你代管了?!”
樓英杰氣憤得整個人都在發抖:“你看你都干了什麼好事!你能不知道賀關是老四的人嗎?!如果今天不是我在……你竟然想讓老四出這麼大的丑!”
“我就不該讓你經商,我什麼都沒教給你,卻教給你貪婪、揮霍、鼠目寸光、膽小如鼠……只會殘害自己的家人!”
樓益被他罵蒙了,看自己狼狽至此,反應過來第一意識是爭辯:“你當然沒教會我!你教給我的都是什麼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只讓我吃苦,我不想吃苦!哪有那麼多苦要吃!你賺了那麼錢,為什麼我不能直接拿來享受!”
“你從來只會讓我在別人面前難堪!老二老三不這樣,老四更不這樣!你看你把老四寶貝成什麼樣!按現在的網絡用語來說,我就是你養廢了的游戲賬號的大號!哪個弟弟妹妹不比我強!”
樓英杰聽到他這幾句話,難以置信,接著猛地抬手,把玻璃杯也砸向他!
玻璃杯砸到地上,嘩啦碎裂。
樓英杰嘶啞地笑:“原來你一直都是這麼想的……老大啊,老大……”
這位老年人像一瞬間枯萎了:“那你和我說,那時候條件那麼艱苦,你小時候生病發燒,下多大的雨啊,全是泥,我穿著膠鞋背著你淌過兩個村,就為了找一個衛生院把你治好……為了讓你吃好喝好,我和繡云都把肉留給你,自己餓得喝一鍋稀粥……非典那年你還不到二十,沒想到這樣都染上了,我們照顧你多久,才把你治好……你竟然說我和你媽不愛你……”
他聲音蒼老,會議進行到現在連一口水都沒有喝,現在精疲力盡,扶著桌子,頭暈眼花地坐下來。
“我這是養了個什麼白眼狼……”
而樓益還不愿意放過這位老年人,氣血上頭,赤紅著臉辯駁:“這是愛?那為什麼到了我成年之后不說愛?都是成年人了,最實用的當然是錢啊!你給我錢嗎?”
“你給老二老三拿錢的時候怎麼不想著給我?說我是白眼狼?這幾年不都是我在你身邊照顧你!論你之前的恩情,我早就還完了!老二老三根本不著家,一年到頭見三回都是多的!都是我在照顧你!”
樓英杰出離憤怒了:“我給你拿的還少嗎!老子不避開你就是因為問心無愧,你倒好,你倒好……你倒好!”
稀里嘩啦、家丑全在外揚。
爭吵愈演愈烈,其余股東識相地起身離席,會議記錄員停止記錄,也悄悄離開。
賀關依依不舍地關上門。
榮律師看他關門時仍依依不舍地向里望,就為了多聽那麼一句半句,笑了笑,說:“您還有很多時間了解他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關心關心自己,想想上任之后的事情吧。”
其他幾個出來的股東也一起點頭。
其中有一個甚至向賀關豎了豎大拇指:“小伙子好好干,看上去就一表人才,那天的例會我都聽說了,青年才俊,青年才俊啊。”
賀關笑著應下。
拋去站隊之爭,其實高層之間都想共贏。
董事會和總經理這類管理層職業做得好,年底股東參與分紅分到的錢也多。
本質上,他們榮損一體。
等聽不到屋里砸東西的聲音,謝董事長才推門進去。
賀關跟在后面,一眼沒看到樓英杰,很快上前幾步,發現老人家捂著胸口坐在地上喘氣。
賀關倒抽一口涼氣,連忙在老人身邊蹲下,說:“岳父!別動,別動。聽我的,現在先深呼吸,一二,呼——好,再慢慢吐氣,一,二……”
樓益抽完手里剩下的半根煙,等老人呼吸正常了才轉過身,說:“賀關,你倒是假惺惺。”
這下,樓益徹底和賀關撕破臉皮。
賀關等到老人呼吸均勻了才敢再說話:“你不是說一直都是你照顧老人嗎?他的體檢報告你看過沒有?”
樓益一扔煙頭,嘲諷地說:“怎麼,你現在還要和我算賬?賀關,你有什麼資格和我算舊賬?”
賀關眼看樓英杰又要一口氣上不來,張口就罵:“傻逼。
”
“你真是個傻逼,你連自己父親得了冠心病都不知道,整天聲稱自己照顧他其實什麼也沒照顧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