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態度越溫和,賀關就越如坐針氈。
救命,他都干了些什麼……
這是個病人啊……
樓冬藏也不點破,在他收回手時故意握住了他的手,問:“手心怎麼這麼燙?”
賀關下意識拽一下,沒料到他握得很緊,沒抽出來:“啊……我有點熱,一會兒去洗個澡。”
再怎麼熱,樓冬藏的手心都是涼的。
賀關被他握了兩秒,思維拐到別的地方:“怎麼手就沒熱過,是還有別的病嗎?有時間帶你去做個體檢?”
樓冬藏:“天生的,去醫院看過。”
半夜,賀關腦子轉得有些慢,此時已經想不到安慰的說辭,剛好手被他握著,便用力回握他一下。
樓冬藏自然沒有放開他的理由:“現在是不是很晚了。”
賀關拿起耳溫槍:“兩點多了,再測一次體溫,有退燒的跡象你就先睡吧。”
這次果然比剛才好得多。
37.8攝氏度,至少已經脫離了高燒的范疇。
剛才燒到三十九度仿佛只是個假象。
賀關:“不到三十八度,我去給你倒點熱水喝。”
說著就要站起來。
樓冬藏坐在地上,也不著急起身,拉著他的手,沒松開。
賀關:“怎麼了?”
樓冬藏:“不了。”
坐在地上的盲人這才松開他的手,說:“先給自己做點吃的,我很快就會好,每年到這個季節都會發燒,馬上就退。”
賀關背對著他,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說:“不忙,也不累。”
他笑了笑:“我愿意。”
賀關幫褚禮,一是為了救人,二是為了事業,總歸目的不純。
拉一把岳叔、杜俊彥,順手照顧燕煦,也有身邊缺人的原因。
只有樓冬藏……
他沒有摻雜任何其他目的,純粹把他當家人看待。
樓冬藏:“不是覺得你太忙,只是……真的不餓?”
賀關聽懂了。
不是生分地覺得麻煩到了你,所以不讓你照顧,支開你去吃飯。
只是單純關心你。
賀關對這些情緒本就敏感,聽懂他話里的意思,也不端著,摸了摸肚子說:“……好像還真有點。”
樓冬藏:“去做飯吃吧,我上樓。”
賀關:“你吃過了?岳叔做的嗎?”
樓冬藏:“嗯。”
樓冬藏這才聽到賀關的腳步聲慢慢遠離。
賀關去接了一點熱水,在廚房那邊說:“那你去吧……站起來往前。我看著你。”
“偏了,往右一步,伸手摸一下,鋼琴就在那。”
“繼續走……嗯,到了。”
“家里太空了,”賀關把買來的水果洗洗放好,“找位置好像不太方便。”
樓冬藏停在上樓梯的位置:“抽時間帶我認認?”
賀關一邊煮面一邊說:“明天上午得去公司……”
他想了想,說:“倒也可以,我買了個新玩意兒,明天試試。”
樓冬藏:“是什麼?”
賀關:“明天你就知道了……既然沒走那吃個草莓吧,剛好洗了一下。”
賀關端著一果籃草莓走過來,喂給他一個,說:“應季的,還挺貴,嘗一個。”
樓冬藏這次沒有故意去咬他手指,乖乖咬了一口,說:“甜。”
賀關:“那拿著上去吃。”
樓冬藏:“嗯。”
賀關把果籃給他,回廚房煮點面條。
他調一個拌料潑上燒好的熱油,很快做好一碗油潑面,自己在樓下吃完,難得愜意。
獨自一人吃飯的場景他在公司經歷了很多次。
在后來的那段時間里,家里沒有人,賀關連回家的必要都沒有,如果不是小黃,可能就住在公司里了。
他把公司辦公室的休息室征做自己的小廚房,經常半夜加班加過頭,抬頭看到表,才意識到自己要吃東西、該填肚子。
他麻木地做完,吃光,洗碗洗鍋,出來一看……
落地窗對面,大廈燈火通明,格子間金黃熠熠。
賀關那時喜歡直接在落地窗前坐下來,也差不多在就是現在這個時候。
凌晨兩點多,剛好放空腦袋發呆。
他已經區分不出累與不累,只是機械地下放一個又一個企劃,在會議室把做不好的部門罵得狗血淋頭。
剛來這個世界時,賀關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關心人的能力。
畢竟他面對褚禮時如此僵硬。
未曾想沒有。
他只是……太久沒有親近關系了。
沒有一個人在家人這個位置上和他說話,聽他聊天。
現在這樣和樓冬藏聊天的狀態讓他覺得奢侈,也讓他覺得自己活著。
所以樓冬藏沒有提陪他睡的期限只有當天,賀關不會主動離開。
賀關走進主臥時,樓冬藏已經洗過澡,坐在床邊等他。
賀關:“怎麼又不擦頭發?”
樓冬藏聽到他的聲音,微微仰起臉:“在等你。”
賀關拿了塊毛巾過來,站在他面前給他擦頭發,說:“哇,賴上我了是吧?”
樓冬藏沉默了一會兒。
賀關本意只是開個小玩笑,自覺自己語氣也很明顯,但見樓冬藏安靜下來,還是皺了一下眉。
他說錯話了?
他低頭擦頭發,注意力全在米黃色的毛巾上,突然被冰涼的東西碰到臉,反射性抬了一下頭:“什麼?”
是草莓。
樓冬藏微微仰頭:“草莓,給你留的。”
賀關:“?”
樓冬藏:“這是賄賂,擦頭發就靠你了。”
賀關一下樂了:“你這算什麼賄賂,草莓還是我買的。”
樓冬藏:“草莓不是賄賂。”
賀關擦完一點發尾,把毛巾拿起來,閑閑地說:“那什麼是?”
樓冬藏原本悶著的聲音清晰起來,含笑說:“喂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