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身后的人拉著他,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賀關疑惑地嗯了一聲,想想之后退后一步面對他,握了一下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腰側的衣料上。
他主動解釋說:“俊彥在附近看到砌花墻的木工了,來問我價錢。他不太會砍價,花的都是我的錢,所以說了他兩句。”
賀關完美避開雷區,抱怨道:“還想著你和我一起出來玩就不和你說別人的事了,沒想到還要我幫忙砍價。”
樓冬藏很久之后才說:“之前答應我的音箱呢?”
賀關:“那就今天一起買了?我看去雜物間的時候看了看,家里好幾套,嗯,買完花肥俊彥也該……”
又是杜俊彥。
樓冬藏皺了皺眉:“可不可以不提他?”
賀關:“……”
樓冬藏難得情緒外露,賀關還真沒想到是因為這件事。
賀關:“不高興啊。”
樓冬藏:“嗯。”
他跟上一句:“不熟。”
賀關想了想,感覺自己今天提司機的次數是有點多。
樓冬藏和司機也沒什麼關系,自己老提可能讓他煩了。
于是他乖乖認錯:“不好意思,那我不說了。”
他改口道:“買完花肥我們去買菜,順便買點生活用品,牙線和幾個粘鉤,方便你吃完飯自己剔牙,還有就是……廚房東西太多了,買點粘鉤整理一下。”
樓冬藏:“好。”
四十分鐘之后,賀關提著幾袋子花肥和一袋球根海棠,幾株落地松苗,把這些都放進勞斯萊斯的后備箱。
他在放東西的時候依然被樓冬藏拉著衣角,杜俊彥想上來幫忙,被盲人敏銳地察覺,抬頭看過來。
杜俊彥這才看清楚,一直跟著老板的男人……眼睛一直以來都在閉著。
他后退半步,突然覺得后背涼颼颼的。
原本他只想上來幫個忙,硬生生被嚇了回去。
樓冬藏轉回臉,把手里提著的酢漿草放進后備箱。
賀關余光看到樓冬藏放東西,上來扶了一下花盆,免得土撒到車里,說:“俊彥去開車吧。”
杜俊彥:“好的老板。”
賀關把后備箱關上,支開杜俊彥,拉了一下站在旁邊的樓冬藏,說:“你和他生什麼氣,只是司機。我以后總不可能都不提他的名字吧?老樓,這不現實。他得開車載我們啊,總得叫人來。”
他在買花肥的時候就注意到了樓冬藏的不對,思來想去,覺得應該是自己一直提起別人,樓冬藏覺得不被關注了。
自己在家時雖然也提,但畢竟杜俊彥人沒在賀關身邊亂晃。
樓冬藏一直和自己在一起。
樓冬藏眼盲之后第一次出門,敏感得多。
賀關可以理解,可還是要說清楚,畢竟只是偶然提到,也不是生活在一起的人,只是司機。
沒想到樓冬藏問:“為什麼叫他俊彥?”
賀關:“………………?”
賀關一下笑出了聲:“你介意半天,原來在介意這個?”
樓冬藏:“……嗯。”
賀關:“我不是也叫你老樓嗎?”
樓冬藏:“顯得我很老。”
賀關難以置信地問:“你這麼覺得?”
他啞口無言片刻,最終好笑地說:“我和你套近乎才這麼叫你呢。”
樓冬藏沒有吭聲。
賀關說:“只有很熟的人我才這麼叫。你看我叫杜俊彥老杜嗎?不啊。”
他看樓冬藏表情依然沒有松動,突然覺得有點沒意思,嘆了口氣,說:“老樓,你是不是搞錯了。”
“一直是我在討好你好不好,不然我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
一片真心錯付的感覺真糟。
賀關抱臂靠著后備箱,表情慢慢松懈下去,四處看周圍的花草,百無聊賴地說:“我住的你的房子,我的工作是你擔保的,我簡直像……”
我簡直像靠你生活的菟絲子。
但他沒有說出口。
有些話在心里想想就好,真說出來,指不定會在人與人之間爆炸。
賀關說謊話和說真心話的反應很像,都帶著一股不在意的神色。
說謊時,那便是輕漫;說真心話時,看起來又有些心不在焉,讓人懷疑他說的是否真實。
他是被揠苗助長的老油條,年紀輕輕就讓人覺得成熟,因為生意,時常和各種人打交道,最重要的就是這張完美的假面。
但他的真心一向不顯于神情,而是語氣。
因為樓冬藏看不見,所以輕易地剔除他的神情,聽到他的語氣。
是在難過。
賀關話說出口就發覺自己情緒不對,抹了把臉,沒再說下去。
他只是想出來開開心心買點花,買點日用品,找幾個木工回家裝修。
這些本來不用做。
如果他不想收拾藏冬園,和樓冬藏將就在這個宅子里也可以,宅院那麼大,他完全可以找一個偏前面的院子住下。
這樣說不定一輩子都碰不到樓冬藏。
彼此到死都不會知道,這麼大個宅院原來還有對方的存在。
賀關很快調整好情緒,再開口時又是那個帶點笑意的人。
他說:“走吧,司機該等急了,我還給了他別的任務,所以咱們得快點跟上他。”
就像現在,他不再說俊彥,而是說司機。
賀關改了。
樓冬藏本能地上前一步。
賀關靠著車,不閃不避,對上樓冬藏皺眉皺得死緊的臉。
對方伸出手,按在他身邊的車蓋上。
賀關:“干什麼。”
樓冬藏:“我……生病了,所以很難控制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