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冬藏站在原地沒有動:“不扶我?”
賀關愣了:“我怕你……”
樓冬藏:“手給我。”
賀關把自己的左手交出去,被樓冬藏抓住手腕。
他手溫依然偏低,賀關覺得自己被蛇纏上一樣,忍了忍,才把想甩開他的欲/望克制住。
他是根人形拐杖、人形拐杖……
借助賀關,樓冬藏很快在沙發上落座,松開他的手。
樓益咂咂嘴:“小弟,你真不要手杖嗎?拿著手杖也方便點……”
賀關率先說:“他已經說過很多次不要了,不要再提。”
樓冬藏怎麼會想戴上墨鏡、拿著拐杖到處敲?
眼盲是他的心病。
他不允許自己再多向盲人這個群體靠攏,可又不得不接受自己是盲人的現實。
在以前,瘋子才會這麼在樓冬藏面前提議讓他拿手杖。但現在,這個大哥嬉皮笑臉,打著關心的名義,語氣輕飄。
樓益有些驚奇,維持著僅存的風度撫掌而笑:“……果然是年輕人,沒想到弟妹還挺有脾氣。”
助理和他說這是個純粹見錢眼開的蠢貨,沒想到現在看起來還有點小性子。
只不過和樓冬藏一樣是個瞎子,眼光極差。
喜歡樓冬藏這樣毫無前途的家伙。
不幸,不幸。
不幸啊。
賀關和樓冬藏挨著,也稍微后靠,那點睥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說正事。”
樓益:“真是士別三日應當刮目相看啊,是我小瞧了你……”
樓冬藏直呼其名:“樓益,說正事。”
樓益聽到他叫自己大名,下意識有些怵他,說:“好,好,其實還是上午的事,你想好了嗎?畢竟這事兒實在緊急,我總得多找你商量商量。”
“你也知道你哥我,之前要不是你指點我,可能星域早就要完了,現在我只能來求你了,萬一你真有想法了呢?說不定就是我們的救命稻草,就是那一線生機呢?”
賀關側頭去看樓冬藏的表情。
樓冬藏神色并沒有多大變化。
他閉著眼,因為上午的失血現在氣色依然不好,面龐泛青,像總帶著怒氣。
樓冬藏:“我的決定不會改變,我沒有能力再接手星域,大哥,你請回吧。”
樓益滿臉堆笑:“別啊小弟,哥知道你因為上午的事情心情不好,上午打你那個助理我已經處理掉了,這不是給你順手捎來燕窩和一些補血的東西嗎,別嫌棄哥寒磣。”
場面僵持,樓益把命令的眼神投向賀關,眼神示意他勸勸樓冬藏。
你小子光看著干什麼,動啊!我可不是白介紹你來的!拿了五千萬想白干活,不可能!
怎麼這麼不懂事!
賀關在他眼里明明白白看到這麼多字。
同時,樓益撲通跪在地上。
地上的長毛地毯吸音,沒什麼聲響,他就又跪了一下。
直到樓冬藏被這聲響吸引,些微抬頭,中年男人才開始自己的表演。
賀關盡收眼底。
樓益一邊扇自己巴掌一邊說:“小弟,真不是哥要挾你啊,實在是哥沒有別的辦法了,我這樣能怎麼辦呢?你也知道,我家那個兒子不爭氣,事事不如你,我也是,我也是沒辦法才……你看星域要是倒了,家里又要看不起我……”
賀關越聽眼神越冷。
是啊,當時樓冬藏稍微指點,就能把星域從資金鏈斷裂的懸崖邊拉回來。
沒想到樓益和樓君奪恨不得吞其骨噬其肉,把樓冬藏最后一點價值都壓榨干凈,拿樓冬藏的骨,為自己家今后鋪路。
就因為樓冬藏曾經幫過你最多,所以就專挑他來獻祭?
賀關側身過來,抬手擋住自己側臉,靠到樓冬藏耳邊說話。
靠得太近,微暖的氣流吹到樓冬藏耳朵上,讓他皺一下眉。
但沒有躲。
賀關小聲碎碎念:“哎,樓冬藏,你確定真的不接手星域,是吧?”
即使小聲,這聲音也在骨傳導的幫助下足夠清晰,樓冬藏覺得他像貼在自己耳根似的,輕聲慢語。
如果不關注內容,還以為說了句情話。
樓冬藏微正坐姿:“嗯。”
賀關緊跟過來:“那這時候如果有別的人想接手,你怎麼想?”
樓冬藏有些奇怪他的語氣,為什麼含笑又帶著興奮,像……像個第一次沖進迪士尼的小朋友。
他默然片刻,思索后說:“怎麼接手?”
見兩個人開始聊天,樓益停止假哭,灰溜溜地從地毯上站起來,坐回沙發里。
賀關笑吟吟地:“突如其來的新想法,拿來玩玩,推個男團,保證不會虧。”
樓冬藏思緒很快,立刻知道他想做什麼,于是很輕地勾起嘴角,說:“虧也無所謂,我可以墊。”
賀關眉開眼笑:“好,那我就放心了。”
賀關聲音壓的低,樓益聽不見,但聽得見樓冬藏那句“虧也無所謂”。
他頓時來了精神,搓搓手說:“怎麼樣,小弟,你是不是改變主意了?”
賀關笑得眼睛彎成月牙,代替樓冬藏說:“嗯,是改變主意了。”
他拿起桌上樓益拿來的聘用文件,翻到最后一頁,拔開筆帽,在樓益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
大筆一揮。
寫上賀關二字。
樓益急了:“你怎麼簽了!等等,你懂不懂啊!這可是合同!簽了字就生效了!萬一出了什麼事你負擔得起嗎!識相點趕緊還我!銷毀之后我不追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