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辰也不提太空戰爭的事,危衡也不談物理數學,三杯兩盞下肚,二人只說從前。
圍在爐邊吃熱氣騰騰的涮牛肉,看著窗外紛紛白雪,久別重逢的密友說一些生活里極為瑣碎細微的事情。
云辰自然是說得多的一個,不但因為他原本話就比危衡多,更因為很多事情危衡說不得。關于艦隊的事情多數的機密,危衡不方便說,云辰也自覺不問。
但在點滴拼湊中,云辰也能感覺到危衡在艦隊里過得不開心。
云辰便拿著易拉罐跟他碰了一碰,說:“我聽說,你沒有交到在我之外的第二個人類朋友。我還挺意外的。”
危衡說:“我不意外。”
云辰有些驚訝地看著危衡。
危衡低頭看著臉色醉烘的云辰:“本來就不可能有第二個你。”
云辰頭昏腦脹,沒法理解危衡這句話,但他能看到危衡眼神里的脆弱——這個感覺不到疼痛、寒冷和疲憊的人間兵器也是血肉之軀,也會有脆弱。云辰心下一緊,伸臂抱住他,卻不知該說什麼,只是把下巴擱在他寬闊的肩膀上,看著窗外紛紛而落的飛雪,感慨地說一句:“看來滑雪的計劃要泡湯了。”
危衡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明天會放晴的。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云辰覺得疑惑,卻并未多問。
然而,第二天起來,天真的放晴了。
云辰高興地和危衡一起出門滑雪。
他們包下了一片雪場,因此,此處除了少數幾個工作人員,再沒有別的人。壓雪機把雪道壓得平平整整,像是削好的面條似的,看著就讓人心情好。
云辰一邊滑雪一邊瞄著危衡,發現危衡跟在他左右,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云辰能感覺到,危衡這是在遷就自己的速度。
這樣滑雪是不會痛快的。
云辰便對他說:“唉,你不用跟著我,你就按你自己的速度滑。”
危衡似乎遲疑:“可是你會跟不上。”這句話說出口,危衡都覺得會惹人不快。但云辰卻只是明艷地笑道:“那還用你說呀!”
看著云辰瞇起的笑眼,危衡心下一松。
云辰又說:“你滑你的,別管我,好吧?”
“好的,如果只是你想要的。”危衡點點頭。
“去吧。”云辰說,“我慢慢跟上就行。”
“你跟不上。”說完,危衡一轉身就如離弦之箭一樣飛了出去,三秒之后就消失在坡道的盡頭。
云辰:……日,還真的跟不上。
最后,云辰滑了大半天,才終于在休息區和早就在那兒等著的危衡相遇。
在桐木色木框的玻璃窗外,白雪皚皚藍天朗朗,屋內熏蒸著燒煮熱紅酒的香氣。危衡坐在燒熱紅酒的鑄鐵琺瑯鍋旁邊,氤氳的霧氣模糊了他過分鋒利的眉眼,多了幾分溫馨。
云辰脫下裝備,朝危衡笑笑。他看到柜子上擺著香料,他伸手想去取,發現自己根本夠不著。這時候,危衡便站起來打算幫他拿。云辰突然雄性自尊心發作,說:“我自己能拿。”
“你夠不著。”開啟了大膽說實話模式的危衡如此說。
云辰憋紅臉,踮起腳,伸手摸就摸到了空氣——日,還真的夠不著。
危衡輕松地把香料盒子取下來,說:“你是要這個麼?”
云辰沒好意思地點點頭,和危衡一起坐下,并把香料加到熱紅酒的鍋里。
危衡端詳云辰臉色:“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沒有!”云辰連忙搖頭,“我只是感嘆……你好大只。”他用看恐龍的眼神看著危衡。
危衡愣了愣,說:“會讓你感到威脅嗎?”
他一早就意識到,自己比常人高大壯實,很容易產生威脅感。他也知道,很多人攻擊他或是討厭他,都是因為這種威脅感。
旁人就算了,他不希望云辰也是這樣。
云辰自然地搖頭:“不會,我覺得你這樣很厲害。”說著,云辰笑了笑,“難道要像我?似個白斬雞一樣!”
危衡便說:“沒有什麼不好,也很好。”
云辰笑了:“白斬雞好在哪?”
危衡:“……好吃。”
云辰:……你是真的不會說話啊。
休息室里有全息電視,云辰隨手打開,點播一部電影:這還是云辰為了危衡特意選的。他想危衡在太空這麼久,應該和時代脫節了,放別的可能看不進去。他便挑了一部評分不錯最近很熱門的太空戰爭片。
看著全息光屏里激光亂射的畫面,危衡動了動嘴唇,卻又閉上,像是欲言又止。
云辰之前就看過這部片子了。因此電影播放的時候,云辰其實沒怎麼關注畫面,更多是關注危衡。他發現危衡欲言又止,便主動問他:“怎麼了?”
危衡看他一眼,似乎在思考自己是否應該說出心里話。
云辰好像透過危衡的眼睛看到了當初那個心思明澈的少年。云辰笑了一下鼓勵道:“不是說了,咱們之間有話直說嗎?”
危衡得了鼓勵,便說:“這電影好難看。”
“……”云辰噎了一下,又問道,“是哪里有問題?”
“太空戰爭不會發出這些聲音,太空是無聲的。
武器也不是如此……”危衡好像在組織詞語,但片子里槽點太多他一時無從下口。他便看著畫面隨口挑了一個最直觀的:“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使用肉眼可以看到光線的光能武器,我們看到的光線也不一定會是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