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自非明白是明白了李狗兒的意思,但他不可能跑去找什麼仙師。
他在新手村磨了三年就是為了打這個boss,讓系統幫忙模擬演練都有好幾回,這會兒臨陣放棄那之前就是全做了白工。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就算有了這個念頭,能不能跑得了還是兩說。這三年間,他時不時地就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注視”,那位“山神”顯然對自己的儲備糧很上心,談自非有時候都能感覺到那“眼神”中透露出來的滿意,好像在看什麼茁壯成長的小豬崽,直叫人背后一陣發毛。
有了這種[注視]的狀態在,談自非別說逃跑了,他但凡露出點這樣的意思,恐怕是前腳踏出村子的范圍,后腳就得被“山神”打包進飯盒。
李狗兒當然不知道這些,第二日看見談自非如常出現在村子里面,呆愣半天,臉色來來回回地變化、表情一時十分精彩。
最后,他像是終于想明白自己被糊弄了,登時狠狠地剜了談自非一眼。
李狗兒這動作被旁邊的大人看見了,立刻就想要出手教訓,小孩兒卻游魚一般地溜走了,根本沒被碰到。
那逮了個空的中年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但轉頭對上談自非,立刻又陪起了笑。
他臉上半點兒都沒有對一個半大孩子做出恭敬之態的尷尬,甚至顯得有點惶恐,連連致歉,“神子別為了這小癟犢子動氣,那虎家的小子沒個爹管教,整天見兒的不干正經事,咱這就去找劉嫂子抽他。”
談自非搖搖頭示意沒事兒,又問起了他家早先害了病的莊稼如何。
提起這個來,中年人頓時忘了剛才的事,連拍著大腿說:“好了好了!好多了!!新芽都長出來了!”
他接著就一路說起了莊稼的事,哪里還記得去找什麼劉嫂子。
*
時間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很快就到了談自非約定上山的這日。
和上一次在旁邊毫無存在感、亦步亦趨的隨行不同,談自非這次是被擁簇著送進山的,不知道有誰開始人群中傳來一陣哽咽的哭聲。
談自非腳步不由頓了一下,回頭看過去。
幾乎每個人都紅了眼眶,但是卻沒有一人敢抬頭和他對視。
其中又有一個人哭的格外悲切,談自非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她身上。
注意到這一點,那婦人終于抬起頭來,四目相對間,對方的眼淚越發洶涌。她伸了伸手、像是喊了一句什麼,只是聲音太過模糊,談自非并沒有聽清。而那婦人又緊接著就被身旁的人拉住了,她復又低下頭哽咽,這個對視便沒有了后續。
一行人就像三年前跪拜“山神”一樣,將談自非送上了山。
等到談自非和村民分開,獨自一個人往上面走的時候才終于想起來,那個婦人好像是角色卡的親媽。
倒也不能怪談自非的印象如此稀薄,他是看過原主的記憶沒錯,但是小孩子的記憶本就模糊,那不多的記憶里又被死亡的痛苦占了大半。再加上談自非接手這個身體之后,就立刻成了“山神”指定的祭品,成了“神子”。
也不知道這對父母經過了怎樣的心路歷程,反正等談自非意識到的時候,兩人就和其他村民一塊稱呼他為“神子”了,而且待他的態度也和其他村民別無二致,沒有半點把他當成兒子的意思。
談自非想了想,覺得這里頭問題不大。
某種意義上,這對夫婦的認知倒也沒錯。
反正這狀況對自己也沒什麼影響,談自非也就放任他們去了。時間一久,他都忘記了角色卡還有對爹媽在了。
話雖如此,談自非還是忍不住回憶了一下那婦人伸手時的表情。
對方是想拉住他嗎?好像也沒有。
或許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一瞬的開口是什麼意思,所以才在被拉住之后沉默地隱沒到人群之之中。
談自非離開之后,村民卻沒有立刻回去,而是仍在原地不住地叩首。
系統觀察到這一幕,又想起了前幾日晚上提醒談自非逃跑的那個孩子,它不太理解:[他們真的不知道那個‘山神’是什麼嗎?]
難道整個村子里明白事理的就只有一個小孩子嗎?
如果“是”,那情況未免太荒謬了;如果“不是”,又怎麼解釋現在的狀況?
系統知道村民們的感激不舍都不是虛假的,宿主的[信仰值]可以作證,但是這里面卻沒有一個人攔著宿主去送死。
談自非眨了眨眼,不解反問:[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關系?]
他確實不太明白系統在心情復雜些什麼:NPC而已,他們過他們的日子,他打他的boss,這里面有什麼關聯嗎?
哦,不對,這些NPC還可以給他送[信仰值]。
那可是個好東西。
談自非隱約記得在上個副本好像不是這樣,但是又沒太放在心上:游戲麼,不都是差不多的東西, NPC多少帶點工具人的屬性,哪有那麼多的想法?
反倒是那天那個孩子的舉動讓談自非挺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