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現在還能想起當時電話接通,他聽到老管家熟悉的聲音時有多麼高興。
他說:“管家爺爺,可以幫我找一下少爺哥哥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訴他。”
要不是禹家為和買家抬價多了幾番拉扯,他連準備的時間都沒有,即便如此,從療養院求電話也浪費了太多時間,他當時馬上就要被送走,因為對新家庭一無所知,他以為那是他最后可以聯絡少爺哥哥的機會。
禹家不要他,唯一能讓他留戀的就是霍斯祎這個最好的朋友。
那時候他太小了,知道的事情也太少,總想有人愛自己,爹娘愛弟弟不愛他,潛移默化的,他就將這份渴望轉移到對他最好的少爺哥哥身上。
所以即便是回家必然挨打,即便單程就要要走大半天的山路,他依舊是雀躍興奮的。
老管家告訴他少爺有事在忙,讓他等一等,然后他就聽到了霍家小少爺的聲音。
小少爺的聲音有些虛弱,聽起來格外溫柔紳士:“你就是哥哥說的那個鄉巴佬嗎?”
“抱歉,管家說那是罵人的話,你是要找我哥哥嗎?”隔著電話,小少爺禮貌問道。
奚翎垂眸看著自己指縫里灰褐色的泥巴,那是挖筍留下的,他第一次覺得熟悉的雙手很丑陋。
聽到他輕輕應聲后,電話那端很快傳來一連串的走步聲,以及小少爺小心翼翼地詢問:“哥哥,有個叫禹毛的小男孩找你……”
然后他就聽到讓他至今可以清晰回憶起的那一句:“讓他別來煩我!”
完整復述完,奚翎委屈地扁了扁嘴像是一下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他餓著肚子咬牙走山路,一邊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淚的時候。
在漫長崎嶇的山路上,他無數次擦掉眼淚發誓,他再也不要和霍斯祎當朋友了!
第75章
奚翎說完,霍斯祎深藍的眼底難掩錯愕。
在多年的尋找得不到結果時,他也曾想過如果自己能提前給小羽毛留下一個聯系方式就好了。
但因為霍家情況特殊,他并不敢這樣做,也從沒想過奚翎被送走前竟還給他打過電話。
霍斯祎天生過目不忘,對和霍斯瑞的這段記憶更是格外清晰,因為當時他們之間剛發生了一件和小羽毛有關的爭執。
而一切和小羽毛有關的記憶,在對方消失的十七年里他都曾無數次回憶過。
“那時候你在?”
霍斯祎氣息一頓啞聲答道:“我不知道他當時在和你通電話,我永遠不會對你說這樣的話。”
奚翎聞言眼眶一下就紅了,雖然他知道現在的霍斯祎對他有多好,也想過以當年的情況說不準有誤會,時隔十幾年還未這事哭鼻子實在太脆弱小氣,可當年的傷心難過傷他太深,像是插進心臟的碎玻璃,每一次想起,都會伴隨著跳動的心臟流血。
霍斯祎不知道如何哄人,但看到奚翎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就抱住人吻上濕潤的長睫。
他只是單純不想奚翎繼續為此傷心難過,卻把奚翎弄出一個大紅臉。
奚翎立即將臉扭開,有些扭捏道:“你怎麼還上嘴亂吸!先把事情解釋清楚。”
霍斯祎不明所以,因為奚翎醉后的瘋狂行徑,在他的認知中他們兩個早就突破了這一層的親密關系,畢竟他此前因為奚翎的嘬吻戴了多日口罩才消腫。
不過既然奚翎不想,他也就沒再隨直覺進行安撫,先解釋起當初的事情。
和從小矯健且有著突出智力水平的霍斯祎不同,霍斯瑞天生體弱多病,和早夭的大哥一樣有著嚴重的心臟問題,不同的是他的智力更普通些。
當然,霍老夫人作為一個為保住孩子近乎瘋狂的母親,她只希望霍斯瑞能健康地活下去,但霍斯瑞在面對母親毫無底線的溺愛和父親眼底直白的失望時,他本就畸形的一顆心變得越發扭曲。
躺在病床艱難咳喘時,就會對健康的霍斯祎嫉妒極了,母親告訴他霍斯祎只是一個頂替他大哥名頭的私生子,一個沒資格和他競爭的下等人,只要他健康地活下去,霍家的一切都只會是他的。
然而這樣的話語卻讓他更加嫉妒得發瘋,一個出身卑賤的私生子卻能活得如此舒心愜意,憑什麼?
他希望霍斯祎也嘗嘗自己這般纏綿病榻的痛苦滋味,事實上是霍斯祎身子骨強健,即便被母親懲罰也很少生病。
所以后來就變成不生病不停止,不過很可惜的是,霍斯祎從小就有著一張冰塊臉,沒人能從他臉上看到任何情緒,不論是泡進冰水里整夜高燒,還是滾下樓梯摔斷了腿,他最多只會慘白著一張臉雙目緊閉。
霍斯瑞想從他的痛苦中獲得一絲寬慰的愿望總是難以達成,直到他發現霍斯祎跟著祖父從療養院回來后,會在靜謐無人的角落靜靜出神。
那是他第一次在霍斯祎的臉上看到笑容,黯淡的眼底有了一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