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朋友,也就和向強、江照月偶爾聚聚,陳維鑫跟他決裂后雖說過了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多事早就釋懷了,但肯定也不如最初親近了。
陳維銀更是找不到他的蹤影,除了幾次金錢上的往來,在公司蹲過他一次被他警告了,再就是只能借口一些所謂的“生活上的困難”賴上他,亦或是如校慶那次一般,他知道江郁會出席,所以特地去蹲的他,其余見面的機會就很少了。
江郁這麼多年,是忙碌的,是孤獨的,他一直在馬不停蹄地朝前奔跑,生怕稍微慢一點兒就永遠追不上夏稀的腳步。
他怕夏稀忘了他,怕夏稀選擇了別人,怕高中的一切,真的只是鏡花水月的一場夢。
校慶的邀請函,是他托他姨父發到了夏稀的郵箱,想賭賭看他會不會回國看他一眼。
夏稀確實回來了,可是卻并不是參加校慶酒會,甚至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邵佳欣也是他找來幫忙的,特意爭取到一個專訪機會,和夏稀重新取得了聯系,邀請他去酒吧,見證“稀有金屬”的開業。房車營也是他組織安排的,托邵佳欣去幫忙邀請,想制造一些相處機會,只是沒想到陳維銀會嗅到風聲跟過來。
還有在寶月樓的那次吃飯,江郁也是提前知道他和譚新民約在那里,不放心才組了局跟過去。
在夏稀不知道的背后,他做了很多很多,只為再創造一點點機會和可能。
隨著邵佳欣的講述,那些被掩蓋的真相,終于慢慢袒露出原本的面貌。
江郁最艱難的那段時間,作為非親身經歷者,其實很難想象其中真正的艱辛,邵佳欣也只是用三言兩語,隱晦地概括。
但即使她不明說,夏稀也能想象得到,他承受著怎樣心理身體上的雙重壓力。
他想過江郁過去的那幾年不會太容易,白手起家從零開始,到如今的成就,怎麼會是一條平坦大道。
但他從沒想到,他的母親也在其中扮演著重要一環,還給了他那麼深刻的羞辱。
醫院安靜的緊急通道樓梯間里,夏稀怔怔地靠在墻上,老樓的質量不好,墻上留了很多亂七八糟的臟印子,蹭一下還掉一層白灰,但他毫無察覺,或者說毫不在意。
他終于理解,陳維銀為什麼總是那麼仇視他,或許陳維銀沒有錯,在江郁那方的角度看來,他和他的媽媽,簡直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一個始亂終棄,一個嫌貧愛富,還真是一家人。
夏稀的臉色白到幾乎透明,連嘴唇都毫無血色,半晌,他才顫抖著問道:“你們……難道就不怪我嗎?”
為什麼還會站在他這邊,為什麼還愿意幫他們制造機會?
可是怎麼會不怪呢?至少向強和江照月是怨過他的,只是再多的怨恨,都抵不過江郁濃烈的愛意。
“或許,是你們曾經太美好了吧。”邵佳欣蹲在樓梯上,捂著眼睛哽咽道:“又或許……是他太苦了,大家都盼他求得所愿,有個圓滿。”
夏稀同樣捂住臉,滾燙的淚水順著指縫滑下。
他以為自己身上的罪孽已經夠多,原來還不止。
他簡直罪無可赦。
“謝韜。”他抹掉眼淚,轉身朝外走,“去開車。
”
邵佳欣一愣,連忙沖上去,慌張道:“你要走了嗎?”
夏稀停下腳步,背對著她,盡管背影單薄,但聲音似乎已經恢復了冷靜,蘊含著一種堅韌的力量。
“我有些事要處理,如果江郁醒過來……問起我,你告訴他我很快回來,讓他安心養傷,等我回來。”
說完,不再耽誤,快速地提腳離開。
邵佳欣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腦海里回蕩著最后一句話——
等我回來。
這一次,是真正意義上的回來嗎?
黑色的轎車快速駛離醫院,謝韜開車,夏稀坐在后座上,臉上淚痕已干,面色沉靜。
“先去療養院。”他看著窗外,沉聲吩咐。
“好。”謝韜從后視鏡里看他一眼,心里隱隱有了某種預感。
第89章 我什麼都不欠你了
城郊南山療養院。
夏稀到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多,夏老爺子正和療養院的朋友在棋室下棋。
棋室的大門敞開著,窗外的陽光毫無保留地照進來,整個室內看起來溫暖又明亮。
夏稀站在門口,謝韜沒有跟上來,只芳姨陪著他,他靜靜看著爺爺下棋的側影。
爺爺似乎下得很認真,低頭研究著棋盤,并沒有注意到門口的他,倒是他對面的朋友朝門口看了眼,又詢問地看向芳姨。
芳姨朝他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讓他先回避一下,他們有話要說。
老頭點點頭,跟夏老爺子說了句什麼,拿起水杯起身出門了。
棋室里就剩下一人,滿室安靜,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夏老爺子依舊看著棋盤,自己與自己對弈,想走完這盤棋。
玉質的棋子輕輕落在棋盤上,發出一聲細微的脆響。
靜默良久,夏稀開口喚了一聲:“爺爺。”
夏老爺子執棋的手一頓,沒有轉頭,混濁的眼底壓抑著許多情緒,但到底只是平靜地坐著,不發一言,直到耳邊傳來一聲雙膝跪地的聲音,隨后是芳姨的驚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