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搖搖頭,捂著心口,滿臉痛色。
“媽!”
“外婆!”
幾人圍上去,外婆擺擺手,說了句“沒事”,只是原本一頭漂亮的銀絲,卻忽然像是枯敗的白發,蒼老之色頓顯。
她看著眼前的女兒,一晃眼她結婚也將近二十年了,她忽然發現她和丈夫對女兒的關心實在太少。她說夏聿驍忽略家庭,缺乏陪伴,他們老兩口對林茵又何嘗不是。
她一直以為女兒嫁得所愛,婚姻美滿,人生便無所缺憾。可是離開了學校,脫離了職場,社會角色發生轉變,父母不在身邊,丈夫又十分忙碌……種種因素讓她的人生失去了重心,她只能將家庭當做戰場,將孩子當做她證明自己的作品。
沒有人給她好的引導,在常年的孤軍奮戰中,她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行為準則,將自己未能實現的野心和欲望,全部投射到孩子的身上。
她自以為是地對孩子好,卻忽略了孩子真正的訴求。
孩子變成了一個符號,一個承載她人生欲望的載體,可孩子其實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外婆看著跪在地上的夏稀,只覺得一股心酸涌上心頭,外人看起來多麼風光耀眼的這十幾年,背后究竟又承擔了多少壓力。
她捂著臉,泣不成聲。
“外婆……”夏稀也跟著哭了起來。
夏聿驍看著客廳里哭成一片的祖孫三人,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失敗。
他以為作為一個男人,把事業經營好了,給妻兒衣食無憂的生活,守住底線不在外面亂來,就是對家庭的負責,就是某種意義上的成功。
可是原來幸福的表象下,早已掩藏了許多問題。
這一年以來兒子身上的變化,他因為壓力過大而頻繁地生病,他消瘦蒼白的臉色,母子之間異樣的氛圍,或者說更早些的時候,妻子對兒子的事情上過分的強勢,兒子如此地渴望自由……
太多太多的蛛絲馬跡了,他并非完全沒有察覺,卻從來沒有正視過這些問題。
“稀稀,別哭了。”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氣,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疲憊的眼睛里,泛出許多血絲。“國內的事,我來處理。”
有了夏聿驍的插手,整個事件,得到了快速的扭轉。
還不等夏稀回國,當天晚上警局便放了人。
秦家父母沒有再出面為難,甚至秦燁也失去了音訊,說是傷情過重,被送到了國外治療。
治療是真,據說他有一顆高wan直接壞死切除,性功能也產生了一些暫時的影響,至于什麼時候能治好回國,就是未知數了。
整個風波的平息,只用了短短三天。
因為正處于放假,這件事并沒有在學校里大肆傳開,只有幾個親近的人知道。
假期結束,學校里正常上課,江郁也跟著回到了教室,只是夏稀的位子仍然空著。
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大家都忙著復習,學習的氛圍十分濃厚。
上課的時候大家聚精會神地聽課,老師點名提問的時候,仍然一大片低頭閃躲的頭顱。下課后教室熱鬧了一些,大家聊聊天問問題目,或是打鬧活動一下。
冬天太冷了,窗外的枝丫全都光禿禿的,連只鳥兒都沒有,仿佛只有人多的地方,才會有點兒溫度。
時鐘照常輪轉著,江郁每天不是聽課做題,就是盯著那個空位子發呆。
他其實對進局子這件事,并沒有太多的感觸,無論秦家人怎麼施壓恐嚇他、誘導他認罪,他都沒有真的害怕過。心里除了對父親的愧疚,便只有對夏稀的擔憂。反倒是回到學校之后,他開始害怕起來。
怕夏稀再也不會回來了。
后門的位置,因為他每日的低氣壓,幾乎沒有人敢進出穿梭。
沒有學霸在教室鎮場,大家都變得畏手畏腳起來。
一直到第二周的周一,夏稀才出現。
他進教室的時候,操場上正在舉行大課間升旗儀式,整個教學樓空蕩蕩的。
他拖著沉慢的步伐,一步步上樓,走進教室,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他的目光始終低垂著,以至于沒有看到,教室最后還坐著一個高大的人影。
“稀稀——”
凳子蹭地的聲音猛地響起,夏稀眼睫一顫,腳步頓時僵在原地。
江郁先向他跑了過去,在他身前一步的位置,又不確定地停下。
夏稀手指攥著衣角,微垂著眸,周身的氣質仍然疏冷。
江郁與他一臂之隔,視線再也無法移開分毫。這一年他個子長高了,以前沒有仔細對比,現在只覺得似乎更加清瘦單薄了。
“你……還好嗎?”他的聲音輕輕的,有些發顫。
夏稀沒有回答,熟悉的氣息縈繞在面前,那種久違的安心感涌上心頭,可隨之是更巨大的愧疚和酸澀。
他抬頭看向他的臉,那張輪廓依舊堅毅俊朗,仿佛任何困難都無法將他打倒,可是看向自己的眼底,又閃動著不安。
夏稀的眼睛慢慢紅了。
“稀稀!”江郁著急地喚了一聲。
夏稀嘴唇動了動,啞聲說出三個字:“對不起。
”
江郁再也無法克制,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下次……不,沒有下次,永遠不會有下次……我會一直跟在你身邊,好好保護你的!”